慕雪明白太子的意思,打圓場道:“二哥莫要在意。爺一向拘謹規矩,就是父皇也常要說他刻板的。”
“還是慧兒明白孤的心思。慧兒,我聽下人說,那大徽商黃鶴柏一直和你有生意上的往來,可是真的?”
慕雪心中一驚。她知道太子今日登門拜訪,必然不好應付。可怎麼沒想到,這才沒說兩句話,太子一下子就打到了要害。想來,這就是他之前設下鴻門宴的真正意圖。
慕雪略一斟酌,便笑道:“外麵的生意,主要是幾位管事在張羅,我過問的也不多。二哥若是想知道,我待會就去問問,然後再來給您回話,您看可好?”
“慧兒不知道啊……那就難怪了!”
慕雪和秦真對視一眼,都曉得太子來著不善,這意味深長的話隻是起勢而已,指不定後麵還要說什麼呢。
微斂心神,慕雪順著太子的意思,笑著問道:“二哥在說什麼難怪?”
太子麵帶微笑,但話語中明顯帶著譏刺,“難怪那黃鶴柏不給我麵子,隻和四爺的門人做生意!”
秦真心中自然明白太子言語中的深意,但他仍然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麵有疑怪地問道:“有這事?”
慕雪隨即看向秦真,配合著他的說辭,認真解釋道:“爺從不過問家裡的這些瑣碎雜務,當然不知道這生意上的瑣事。就是我也不清楚這什麼黃大商人,更何況是爺呢?”
秦真點頭了然道:“哦,怪不得我不曉得。看來,你待會是要仔細去問問那些奴才,到底是怎麼在外麵做事的!”
太子見他們一搭一唱,配合地天意無縫,心中不由著惱,但麵上仍然含笑說道:“既然你們兩個都說不知情,那我也就放心了。要是我的人,不小心和你們府上的人撞上了,那二哥我就提前給你們賠個不是了。”
“不敢,不敢。”秦真拱手謙和道。
慕雪甜甜一笑,道:“二哥這麼說,倒是存心和我們生分了!想二哥的門人,做事一定知道輕重,哪有可能出現二哥說的情形!二哥,你說是嗎?”
太子看著慕雪,滿意笑道:“慧兒,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厲害!給你這麼一擠兌,我就是錯了,也不能認啦!”
太子毫不掩飾自己巧取豪奪之意,眼中充滿著貪婪。
慕雪心裡明白,這次太子來,他們家的損失不可避免。但對於此,慕雪仍舊不動聲色,還是賠著笑道,“二哥又說笑了。二哥是儲君,哪會有錯。”
太子突然麵帶苦色,澀然一笑,“儲君?也不過是擺樣子好看的罷了!現在大家眼中,哪還有我這個儲君?”說著,他還特意瞥了一眼秦真。
秦真知道,太子對自己說這話不是沒來由的,遂道:“太子萬不可如此說。二哥是儲君,兄弟們和臣子們心裡自然都是敬重的。”
太子眼皮一抬,語重心長道:“老四,你也莫要說這樣的話寬我的心了。你隻要答允幫我舉薦兩個人,二哥自然就知道你心裡有我了。”
秦真聽太子的話音兒,心裡很清楚太子是什麼意思,他心中不適,但他臉上仍不見異色,還是一臉恭敬地回道:“太子的吩咐,臣弟自然是要遵從的。但這用人的事情,一向是吏部的差事。臣弟管著戶部,這樣做不合規矩。要是父皇知道了,也會怪臣弟越俎代庖的。”
太子不悅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肯。老四啊,不是二哥說你,你實在是太古板了。八弟他們幾個做事要是也想你這麼顧著規矩,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那二哥覺得,八弟他們這樣做,是好還是不好呢?”
秦真這一問,看似恭敬淡然,卻有十足的殺傷力。
太子被他的話這麼一堵,再也說不出什麼了,隻是悻然道:“不早了,我就不坐了。改日得空,再請四弟和弟妹來我宮中說話。”
兩人隨著太子起身,一路恭敬地將太子送出門,看太子上轎後,兩人仍然依禮恭敬道:“太子慢走。”
見太子走遠,兩人才一道轉身,回屋說話。
慕雪輕輕撫著秦真的眉頭,心疼道:“彆皺了。”
秦真拉下慕雪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緊緊將她摟在懷裡。好一會兒後,他才歎氣道:“他吃了這麼一個閉門羹,一定不會善了,指不定後麵還要生出什麼事來!”
慕雪靠在他的懷裡,安心吸取著他身上的氣味,她笑著寬慰道:“他今日來無非為了兩件事,一件為財,一件為人。人雖失,但財已得,不可謂一無所獲。你拒絕他的無理要求,他也隻能說你刻板,說不出什麼彆的來。”
“結黨,本就是父皇最恨的事情!但他和八弟,兩人針鋒相對,在這上頭誰都不肯輸!如今,朝中官員,黨派林立!官吏們辦個事,也不是想這差事兒急不急,要怎麼辦才能辦好!而是看是何人吩咐的,辦了能討誰的好,又會得罪了誰!再這麼下去,還有幾個官能想著要好好做事的!”
慕雪見秦真越說越氣憤,摸著他的胸口,安慰道:“這個問題估摸著父皇也看到了,他老人家說不定也在忍耐,等忍無可忍之時,也許就是該整治的時候了。”
秦真默然,這個道理他也曉得,所以他一直在等,但是讓他眼睜睜看著這些官吏腐壞至此,真讓他覺得忍無可忍!
慕雪見他一臉忿然,不由了然抬頭對他笑道:“忍字頭上一把刀嘛。”
秦真見她一點也不惱,便問她道:“這次的這條線,你又經營了多久?又要這麼白白地讓給他,你心裡就不難受?”
“我再難受,也是無用。其實,那日他要太子妃來找我,我就曉得總有這麼一天的。當時,我就想著能拖一日就拖一日。要是去了他們家,到了人家的地頭,這不平等條約豈不是更嚇人!我著實擔心他會獅子大開口,說出什麼驚人的要求來!所以,我就隻好用生病來避著他了!更重要的是,和他拖著的這些日子,我已經暗暗在做撤離的準備!而且,我還一直讓黃鶴柏與他打太極,想要多爭取點時間!我的打算一直沒變!等我把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就可以讓太子參與了!再說,我也得給人家九爺一點準備時間呢!所謂棋逢對手才精彩,太子才會覺得好玩!夫君,你說是嗎?”
瞧她笑得和隻偷腥成功的小貓似的,秦真點點她的鼻頭,寵溺道:“這次是你把消息放給老九的吧。”
慕雪無奈地嘟嘴道:“我也是沒法子!誰叫他們兩個老是算計我,惦念著我們家的那點生意!要是我不讓他們兩個好好地在一塊兒玩上一陣子,我隻怕我還沒在其他地方安營紮寨,他們就又要來找我的麻煩了!”
秦真的神色,不由凝重了起來。這生意的爭鬥,與朝廷裡的傾軋一般無二。慧兒和自己,用的都是同一個辦法,那就是避。就算她不說,他也曉得,這其中有多少心酸和多少不甘。
慕雪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輕鬆笑道:“其實,想開了,就沒什麼了!就當鍛煉自己的應急反應嘛!反正,不會永遠都這樣的!說不定,就要變天了!”
離變天的日子,確實是不會遠了。近來,父皇對太子和老八的訓斥越來越多。父皇眼裡所有的不滿和不快,他都悄悄看在眼裡。
秦真含笑看著妻子,從她那雙靈動的眸子裡,他看到了希望與快樂。一曲高山流水,天下除她,還有誰能與他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