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知道,自己做的,都是對的。隻有這樣,她才能掃平李氏和章氏身上的跋扈。也隻有這樣,她才能讓府裡再不起風波。
但,即使知道一切做得是對的,此刻她還是無法抑製心中那湧起的絲絲不忍。
於此,慕雪隻能來到古琴前,落座。
她輕撥琴弦,一首佛境禪音,從指尖流瀉而出。
隨之而來的,是心的寧靜。
尾音收起,慕雪的手仍然放在琴上,維持著彈撥的姿勢。她的思緒,仍然停留在曲子所描繪的幽境裡。心,無限向往之。
隨即,溢出口的是一絲歎息……
雖然很輕微,但還是敏感地挑動了身後人的心神。
秦真隻是在原地看著她,久久不語。
這隻曲子,他記得,而且很清楚。
那時,她為了開解他,久彈不息,直到手指泛紅。
而他望著她,心疼極了。她卻一點都不在意,隻是靠進他懷裡和他親昵。
從往事中回神,更覺神傷。那時的親昵愛戀,在她身上已不見半分。她於他,現在隻剩淡然。
慕雪發了很久的呆,秦真在她身後也默默站了很久。至到慕雪回神站起身,才發現了身後的他。
慕雪望著他臉上呈現出的痛苦感到茫然,她輕問:“這麼晚了,你有事嗎?
見他不語,慕雪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她主動道:“如果是為了白天的事情有所疑問的話,我隻能告訴你這是最好的辦法了。至於冬芷走後,你可以在一乾得力的婢女中,親自為章氏再挑一個可心的人給她送去。我想你有你的好好安慰和開解,她的傷心總會淡去的。至於時兒和雅言,我會把他們還給李氏的,那不過隻是時間問題。我現在所做的,隻是為了消弭她們之間的爭鬥,我想讓府裡清淨起來。我知道你心疼章氏,但眼下我……”
他急切地打斷了她的話,“慧兒,你不必跟我解釋。你的心思,我都了解。我不是來問這件事的。我隻是來……看看你。”秦真說到這裡,聲音越發的輕了起來。他望著她,眼中不由流露出哀傷。曾幾何時,她對他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她真的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他不會的。他信任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這個家好,為了他好。
秦真心中無比酸澀。這刻,他很自責。因為是他親手毀了他們之間的信任,在一年前。
慕雪沒有留意他的神情,隻是輕輕“哦”了一聲,便再無話了,也沒有再看他。她隻是拿起手邊的書,靠上軟塌,靜靜地讀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見他還站在那裡,慕雪便提醒他道:“不早了,你該回去歇息了。”
秦真聽完她的話,心中又是一痛,眸子也不由黯了下來。
慕雪見他站立原地不動,也沒再催他,她的視線又繼續回到書上,專注地看了起來。仿佛他的去留,她並不關心。
於此,秦真是有些生氣的,可是又很無可奈何。因為,他不想用爭執來破壞眼前的畫麵——月光淡淡曬在窗欞,一片銀輝打下,落在她的身上,將她專注的樣子描繪,安靜典雅,真的很美。
許久後,她抬頭時才發現,他還沒有走開。
見她突然抬眼看向自己,秦真有些心虛地從她的書架上取來一本書,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讀了起來。
慕雪見他還是不欲離去,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又低下頭,將視線調回書上。
屋子裡,靜悄悄的,除了書頁翻動的聲音,再也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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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每晚他都會來慕雪這裡。
有時見她靠在軟塌上看書,他也會在她的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坐在一旁,陪她一起翻看。
有時他見她在屋裡彈琴,他便站在一旁,靜靜聽著,並不打擾。
有時見她和美亞下棋,他就默默看著,美亞若要行禮,他也總是揮揮手,示意不必。
有時她若睡下了,他隻是坐在一旁,靜靜凝視,直到累了,才回到書房歇息。
每一晚,他都會出現,卻什麼都不說,隻是安靜相陪。
慕雪不懂他在想什麼,又想做什麼。
可是,她也不想問他。因為他現在的所思所想,與她已沒什麼關係。
況且,如今他的安然、平和,比起他往日的霸道、爭執,總是好上太多了。所以,慕雪也就默然了。一切,隨他。隻要他不乾涉她現在的生活,那就可以了。彆的,她什麼也不想知道,什麼也不想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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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宋氏抱著圓圓來給慕雪請安,順道談了不少孩子的趣事。慕雪聽著,也覺高興。不覺間,便和她聊了許久。
其實,慕雪對這個一直寄養在他們家的小女孩圓圓很是喜愛。可是,慕雪沒有自己撫養她。因為,她了解宋氏的心思。宋氏這些年接連失去了幾個和秦真的孩子,而且都是女孩。她會更需要這個孩子的,也會給這個孩子更多的愛。所以,自從清然把這個孩子委托給慕雪後,慕雪便把孩子交給了宋氏。於此,宋氏一直對慕雪心存感激。
圓圓如今三歲了,可是十三仍然被圈進著。想到此,對於這個小女孩,慕雪總格外添了幾分母愛。
望著圓圓粉嘟嘟的小臉,慕雪不由想起了旭兒。
這些年,雖然時不時會有旭兒的信,可是畢竟一彆多年,也不知旭兒是不是長得更高了?武功更好了?
旭兒在信裡,一直都說自己很好。字裡行間,還會分享很多小趣事,總讓人忍俊不禁。可是,慕雪總是很惦念他。畢竟,旭兒不在眼前,她無法好好看顧。
作為母親,孩子再大,她也總是操心。往日,這些心思,慕雪都會和秦真分享。他們會一起看旭兒的信,談論著要給他的回信裡囑咐點什麼,再詢問他些什麼。
如今,慕雪隻是獨自從專門和旭兒聯係的侍衛那裡拿信。一個人讀,一個回,再沒有人分享了。因為,旭兒的存在是個秘密。從前,她也隻能和秦真分享關於旭兒的點點滴滴。而如今,她最不願意的,就是和他一道。
秦真其實都曉得,信就是他讓人送去給她的。
他知道,她惦念兒子,卻不願意理會他。所以,他特意讓人把信給她送去,免她惦記。
他曉得,她不僅一個人背著他看兒子的信,而且她還給兒子悄悄回了信。語有千言,卻不和他分享一絲一毫。
於此,他不是不失落的,卻沒有法子。如今,她不待見他。
就算他夜夜去她房裡逗留徘徊,她依然淡漠。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的去留,她一點兒都不關心。頂多在她要睡前,她會和他說:“我要去睡了。很晚了,你也真的該歇著了。”
說完後,他若不走,她也絕不再勸。
他在臥室,她就去密室睡。若方才他們二人都在密室,此刻她必定會回臥室睡。
她的淡漠,讓他覺得受傷。可是他又不敢強逼。
他現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再次俘虜她的心!
想這兩個月來,他夜夜伴她左右,見她卻不能碰她,近她卻不能親她。她可知,他心有多痛,忍得有多苦?她可知,她一直這麼躲他,又有多折磨他?
也許,她知道,她隻是想要懲罰他?
也許,她不知,她心裡已經沒有他?
這樣的猜測,徘徊在秦真的心頭,讓秦真變得極為痛苦。
可再痛,他也得咬牙忍著。如今的他,分毫不敢妄動。因為他的強勢霸道,隻能把她逼得更遠。他一直在努力地調整著策略,希望能接近她些。
但,他近來發現,這些舉措,並沒有取得絲毫成效。這讓他覺得十分挫敗!
想他這一生中,還沒有那個女人可以讓他如此挫敗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