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無血色地躺在那裡,已經七個多月了。秦真每一次坐在她的身旁,便是許久。
他總是拉著她的手,
一遍遍說著往日的美好,告訴她他記得有多清晰;
一遍遍威脅著她,不許她睡這麼久;
一遍遍許諾她,他永遠心裡隻有她,再不傷她的心。
可是,無論他說什麼,她都無動於衷。她沉睡在那裡,安靜祥和,似乎對外麵這個世界毫無感知。
而這七個月,對於秦真就好像慢長地像幾個世紀一樣。他除了上朝,就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可惜,她不知道。
現在,他就想和她拌嘴,她都不理他。
旭兒覺得父親這半年老了許多,他的眼裡滿是滄桑。
聽著爹爹和娘親說的那些話,他才知道,爹爹心裡有多愛娘親。
爹爹細細說著他們兩人如何一起看雪,如何賞梅論詩,如何圍爐煮酒,如何彈琴合奏,如何泛舟遊湖,如何遙望星空,如何賞雨品茗,如何下棋鬥嘴,如何逗弄奇奇,如何秋千敘話,如何書房夜語,如何一起看信,如何給他回信,如何俏皮對侃,如何拌嘴逗趣……一樁樁,一件件,每個細節,爹爹都記得,說道動情處,爹爹總是輕輕撫著娘親的臉頰,柔聲問她:“你是不是怕我忘了,才要我一遍遍說?等我說第幾遍,你才準備醒來?慧兒,你不是說有個秘密要告訴我嘛,到底是什麼?”
說完,爹爹自己就會笑,“你瞧,我心急了。我冷落了你一年。怎麼著,我也得等上你一年。這些日子,我一直都靜靜地守著你,還有一百四十三天,就滿一年了。你是不是,就該醒了?要是你還不高興,那就起來告訴我,你還要懲罰我多久。我一定認罰。這次,我說話一定算數,好不好?”
有時,爹爹又會傷感,他會自言自語道:“為什麼人總要失去後,才曉得珍惜?為什麼要等你不肯醒來,我才曉得我傷你有多深?”
說完,輕輕歎息著,一會兒又道:“等你醒來,我保證再不傷你的心了,好不好?其實,我沒有騙你,我的心裡真的隻有你一個,一直都是。”
“喜歡的人可以有很多,曾經我喜歡過李氏的嫵媚動人,讚歎過宋氏本分老實,後來也喜歡過章氏的溫柔善良,欣賞過武氏的孤高清冷。可是時間長了,喜歡就慢慢變淡了,那些欣賞和讚歎,更是如雲煙一般遠去。甚至現在的感覺,會和原先截然不同。”
“你以前同我說,一個人不能同時愛兩個人。那時,我不明白。現在我知道了,真正愛的人隻能有一個。因為隻有一個人,她從來沒離開我的心頭。不管她哭還是笑,不管她和我撒嬌還是對我淡然,不管她和我逗趣還是對我諷刺,隻有她才牽著我的心,也隻有她才總是能讓我這麼心痛。
“我知道,這次你是又和我彆扭上了。不過我不怕,我知道你還愛我,你親口告訴我的。所以,我曉得你不會舍得一直不理我的,你總會醒的。我等你……等你醒來,我陪你去園子住一段。那裡有一個梅園,是我特地為你載的。每一顆都是我親自去種下的,因為我知道你愛梅。
若你能在今年冬天前醒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論梅煮酒,可好?
你知道嗎?我又為你打了一隻梅花簪,比上次的那隻更美,你一定會喜歡的。你要不要看看,若是想看,就要快些醒來,好不好?”
“秦旭,你說你娘親會醒來嗎?我覺得你爹爹好可憐。”
秦旭看向滿臉擔憂的寧兒,執著而堅定地道,“我相信娘親會醒來的。那些毒已經用針排出了,隻是娘親傷了經脈,又流了太多的血,需要時間調養和休息。”
寧兒做了個鬼臉,“秦旭,若是我躺在床上,你會天天和我說這麼多話嗎?”
秦旭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不會。”
瞧著寧兒的小嘴立刻就嘟了起來,秦旭笑道:“因為我不會給你機會長睡不醒的。那對於我而言,太痛苦了。你不曉得,沒有你和我嘮叨,我一天都過不好。”
“誰和你嘮叨了?我說的都是金玉良言!”此刻,寧兒的小臉上滿是不悅。
秦旭隻是笑,一臉包容,“好好,金玉良言……你說的都是金玉良言!”
寧兒抱著他的手臂,撒嬌道:“不許你敷衍我,本來人家說的就是好話嘛!你要多誇獎我,不許沒事打擊我!”
“好。” 秦旭刮了刮她的小俏鼻,溫柔道:“走,去看看藥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