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撫著她的背,無聲安慰著,心中不禁開始擔憂起來。這些事,於他雖然悲傷,卻不是一夕之間得知的。而她身子還這樣弱,如今又突然聽到了這麼多令她心傷不已的消息,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秦真此刻非常後悔方才什麼都告訴她!早知如此,情願她怨恨自己,也不能讓她這樣傷心!遂扳正她的身子,開口勸慰道,“你知道我有多珍愛你,你要是這樣不顧惜自己的身子,你要我怎麼好?”
慕雪哽咽道,“你不要擔心,我隻是需要些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你讓我靜靜,我需要好好想想。”
“想什麼?”
慕雪輕輕搖頭,心頭紛亂。消化著這些悲傷的時候,她還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該怎麼辦?要怎樣才能讓旭兒不那麼傷心?要怎樣才能讓時兒逃開那些紛擾?這皇位,自己是該勸旭兒接受,還是該勸他放棄?
秦真撫著她的小臉,疼惜道,“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操心勞神,不能好好將養。我知道,你擔心他們。但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這些年又為你操了多少心?”
“我曉得。可是我希望你和孩子們都好,而不是現在這樣。”
“朕知道,你心裡埋怨朕。可事已如此。慧兒,你的心思朕明白。但有些事,就是朕也不能任性!如今朕雖已高座龍位,可朝中的弊端和禍害……”
慕雪知道,這些事情發生,他的心裡也不好受。遂抬起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了。“我知道,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一直遺憾,沒能一起陪著你度過那些時光。如今事已至此,我不怨你,也不怨命。隻希望能為孩子們做些什麼,讓他們快樂些,行嗎?”
“你欲如何?”
“我還沒想好,待我見了他們再說吧。”
“唔……那你想什麼時候見他們?”
“今日,可以嗎?”
見秦真有些為難,慕雪輕輕說道,“你不用擔心。我保證,不再傷心。我不想讓你為我擔憂牽念。而且,不論我要為他們做些什麼,都一定先讓你知道,與你商議了再辦,絕不讓你為難。”
“我曉得你不會讓我為難,我隻怕你到時難免動情傷心又傷了身子,還是再等幾日,可好?”
“可我想馬上見見他們,求你了。”慕雪泛著懇求的雙眸,期待地看著秦真。
秦真望著她這惹人憐惜的模樣,不忍駁她,隻好道,“一會兒,朕讓人去傳旨。”
“謝謝你。”慕雪輕輕靠入秦真的懷裡,感受著這個溫暖的懷抱傳遞出來的關心和憐愛,心頭的悲傷雖然沒有全然淡去,但也有所緩和。她期待著和孩子們見麵的時刻,希望自己能為他們撫去一些悲傷,化解一些難過。
宣了太醫,用了藥,直到確定皇後的身體沒什麼大礙時,秦真這才放心讓孩子們來見她。剛準備讓人宣旨,不想皇後卻在這個時候和他提議道:“秦真,我想出宮,親自去見見旭兒。”
秦真擔心她的身子,當然不想允,可話還未及出口,便感到一隻溫柔的小手貼上了他的唇,“我曉得你的擔心。可是,我怕你的旨意下了,旭兒也還是不願意進宮來見我。你之前同我說了,他如今閉門不見任何人。若是你執意去見他,他便長跪不起。你該知道,他如此是因為他心頭有太多的傷心和怨氣。若是這些不能平複,即使他因為孝道來見我了,我也隻能見到一個傷心的孩子。可我不想如此,我想治好他的傷心,讓你們父子倆真正彼此理解。”
秦真輕柔地拉過她的小手,放在嘴邊親吻,“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可我擔心你的身子。”
望著他眼中流露出的濃濃擔憂和疼惜,慕雪輕輕靠進他的懷裡,柔聲寬慰道:“你彆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其實,除了想好好安慰旭兒,也因為我想著我們原來的家,想去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雖然她如此嬌軟的語調和渴望的眼神,一向讓他難以拒絕,但是此刻他不得不說不,雙臂不禁更加用力地圈緊她,“你可是答應過,要一直陪著我的。而且,晚上不抱著你,我睡不著。”
看著他眼裡流露出的深深眷戀,聽著他語調裡故意流露出的濃濃委屈,慕雪明白這話是他的心聲。可如今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此事定然不成。於是,她隻好撇開眼不再看他,刻意對他嬌嗔駁道:“討厭,又不正經!人家說得可是正事!”
秦真不滿她這樣的態度,溫柔地抬起她的小下巴,瞅著她的雙眼道,“朕說得也是認真的。這些年,日日想著調理你的身子、為你喝藥的事操心,夜夜想著你是否安好、隻有摟著你才能睡踏實。不想你卻這般沒良心,從醒來就一直想著要離開朕!”這些話,秦真說得心酸委屈。
慕雪聽著,心也不覺扯疼。眼眶雖然濕熱,慕雪卻極力克製。睫毛撲棱了兩下,硬是壓下那股要衝出的淚意。慕雪特意用力點了點他的胸膛,故作不滿地嬌聲反駁道:“胡說!人家哪裡舍得離開你?你冤枉我!”
秦真看著慕雪,語調充滿了委屈和無奈,“冤枉?那是誰前兩天鬨著要去坤寧宮住,又是誰如今想著離開朕要去宮外的端王府小住的?”
慕雪望著他,真摯道:“我的這顆心,早就滿滿的都是你了!否則,也不會隻為了再見你一麵,就呆在那冰冷黑暗的地方這麼多年!人家如今提出這樣的建議,也是為了解決兒子心頭的傷痕!難道你就不希望我能撫平兒子的傷痛嗎?難道你就不想和兒子真正和解嗎?”
“我當然希望,可你的提議我不讚成,我……”
沒有等秦真說完,慕雪便柔聲打斷道:“我曉得你擔心什麼,可是讓我天天來回跑,你不覺著對我的身子更不好?還是你覺著,旭兒的事,半天一天就能解決的?還是你覺著,他現在會願意長留在宮裡,安心讓我把他心裡的傷治好?”
秦真知道她說得有理,不由輕輕歎息,“旭兒的事,我自然操心,也希望能按照你的願望解決。可聽你這意思,你是要長留不回了,這樣叫我怎能不擔心?”
慕雪貼著他的脖子,撒嬌道:“哪有?人家是去解決問題的,等問題解決了自然就回來了嘛!除了你的身邊,還有哪裡有這麼大的魅力,值得我戀戀不舍?”
聽她這樣說,秦真緊蹙的眉頭並沒有打開,他計較道:“你自己都說了,這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要等問題解決才回來,這意思不就明擺著想要久去不回離開朕嗎?”
慕雪抬起頭,望著他這鬱悶的模樣,不由失笑,“真小氣!那我就去住三五天,然後就回來陪你。之後看情況,兩邊跑,你看這樣好不好?”
對此,秦真態度堅決,“不行!最多隻能待一天,今天晚上必須回來。”
慕雪嘟著小嘴,氣惱道:“你還講不講道理?現在都近中午了,才這麼幾個時辰,我哪來的及和兒子好好談談啊?”
“說得也是。”秦真一臉得逞地應和道,摸著她的小臉,語調更添溫柔地安撫道:“那就再等些日子,等你身體再好些,朕也能更放心些,到時你再出宮去看旭兒,如何?”
慕雪知道他的心思,不由靈動的眼睛一轉,笑意盎然地問道,“你還記得從前我過生辰的時候,你允我的事嗎?”
秦真瞧她的模樣,便知她又有了主意,也曉得她此刻提從前必是有所關聯,但並不知她的葫蘆裡究竟埋什麼藥,所以此時他並不解她具體說的是哪件事。
見他蹙著眉正不解地思索,慕雪帶著濃濃地笑意大方地為他解惑,對他坦率道:“我曾同你說過‘日後我每年生辰,你都得答應我一件很難的事兒,等我們老的時候你就欠我好多好多的願望,到時我讓你做什麼你都得答應。’你可還記得?”
秦真記得,此刻卻不想認。怕一旦認了,自己今晚便不能將她留在身邊了。
見他遲疑,慕雪立刻斂起笑意,故作一臉憂傷道:“人可要言而有信。從前,為了章氏,你曾失信於我。這回你要是不認,我也沒有什麼法子,隻能傷心度日,失望難過,怕是以後再也不敢信你說的話了。”
聽她如此說,秦真自然不敢含糊了,隻能不甘願地說道:“當初是答應過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這個時候,用這話來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