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夕。”秦楨截斷她的話語,泛著緋紅血絲的眼眶已沒了水光,不緊不慢地說:“你現在回府將鶴一送來的那塊原石送來譚府,親手交給譚儀筱。”
聞夕怔忪在原地,“那是世子送您— —”
說著說著啞住了聲,雙眸對視間往日波光粼粼的神色消散於冬日,僅剩下點點漠然。
是啊,那是沈聿白‘贈予’她的,這點秦楨自然知情。
可是她不想要了。
如他所願,贈予更加需要這塊玉石的人。
秦楨眼眸被樹梢上的積雪恍了眼眸,刺得眸中再次盈起了水光,她使勁兒地眨了眨眼眸,神色自若地朝著正廳的方向走去。
聽到點兒風聲的喬氏就在正廳門口站著,雖是在和其他家夫人閒話但眼神是始終望向其他地方的,是以視線中出現熟悉的身影時,她尋了個由頭離開。
看到喬氏眼神中的擔憂秦楨就知她或許是聽說了什麼,也不願她再次為自己操心,故而微微揚起唇梢,“母親。”
喬氏目光上下丈量著眼前人,對上那雙稍顯紅潤的眼眸時,心中沉了幾分,“那渾小子又怎麼你了?”
秦楨還是頭次見她如此生氣,甚至連‘渾小子’都用上了。
但她宛若沒事人樣地挽上喬氏的胳膊,道:“沒有什麼事情,就是塊玉石而已,是我自己失了分寸。”
喬氏不信。
秦楨微微抿唇往後退了步,笑意吟吟地對著她撒嬌道:“您好生瞧瞧,我是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眸中盛滿笑意的秦楨恰似這世間最為矚目的存在,但喬氏和她相處多年,自然是瞧見了笑意下蘊藏著的難過。
不過這兒確實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
而後的個把時辰中,秦楨神情變都沒有變過,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地和眾位夫人小聲閒談著,或者是隨著喬氏一同去賀喜。
席間再次遇到沈聿白時,她也權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遠遠的,沈聿白望著她略含笑意的眼眸,指節不輕不重地叩著桌麵,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隨著喬氏和眾世家夫人交談。
被狠狠掐了一把的章宇睿瞧見他這樣‘嘖’了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譚家姑娘打著舒墨的名號來搶這塊玉石,想來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又何必這麼逼迫秦楨。”
“不過是塊玉石而已。”沈聿白收回視線端起酒盞飲了些許。
譚儀筱能打著公主的名號來宮中必然是清楚的,不然她也不敢如此大張旗鼓地行事。
對於他而言,玉石隻不過是玉石,京中也不乏有上好的玉石。
沈聿白指腹不疾不徐地摩挲著酒盞上的紋路,側眸睨了眼好友,“你那兒還有沒有差不多成色的玉石,送塊來給我。”
被坑了一把的章宇睿正要開口,餘光瞥見鶴一匆匆而來,止住了嘴。
“大人。”鶴一近身,“夫人身邊的聞夕已經將玉石贈予譚家姑娘了。”
沈聿白摩挲著酒盞的動作微滯,抬起眸尋著那道輕薄的身影。
譚家此次舉辦的宴席邀請來的世家不少,前來和喬氏打招呼的夫人也不少,秦楨默默地坐在一旁聽著。
席間有人提及不日後就是冬至時,她才恍如隔日似地回過神來。
本朝的冬至有祭祀天神、人鬼一說,而對於秦楨而言,那是她徹底失去雙親的日子。
娘親逝世的那日就是冬至時節,那日年歲尚小的秦楨提著小竹籃和夥伴們前往熱鬨市集中玩耍,誰知回到家中時便瞧見娘親倒在血泊之中,在她身側落著開了刃的小刀,茶幾上躺著一份信件。
她的娘親是自儘的。
還沒有等小秦楨反應過來,遠在百裡之外的大伯伯母已經趕到京中,掠著她回了秦家。
後來每年冬至前夕,秦楨都會前往山上祭拜雙親,冬至當日再去尋他們聊聊天說說話,已經這樣持續了近九年。
前麵的這些年,她並不是自己去的。
沈希橋是個嘴硬心軟小姑娘,嘴上對她念念有詞但是在秦楨未出閣前每年都會陪她一同上山。
後來她嫁入了沈家,年年都是沈聿白陪她去的。
現下的秦楨早已不知他是否是真的想要陪她去,還是迫於喬氏和沈國公的逼迫而陪她上山,但不管怎麼樣,至少到現在為止,她今年也不想有他作陪了。
距離冬至還有五日時,秦楨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一人帶著聞夕踏上了前往瑤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