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紳一隨海南大學籃球隊到東京打了九場球,回來正趕上周日,學校冷清得像墳墓。
他拖著沉重的行李穿過操場,不太靈光的拖箱軲轆擦過跑道,嘰哩咕嚕叫得很淒厲。
他歎了口氣想,下次還得找藤真借個好使的。
拉下一周的課業自有天才阿神幫自己擺平。
這次大學聯賽前,這位被上帝寵愛的好孩子在食堂爭奪獅子頭的激戰中馬失前蹄,不幸扭傷腳,
導致摩拳擦掌準備的聯賽處女Show徹底泡湯,隻能在宿舍蹲守,也不知會不會因此背上思想包
袱,所以回去還得檢查一下代勞成果。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接下來就是好好補上一覺,把在東京和友隊歡愉達旦留下的罪證消滅。
再來,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就可以精神煥發地一路小跑上樓,敲開樓上那間寢室,把睡得昏
天黑地的藤真健司拖進食堂喂飽,再去販售機裡掏兩罐黑啤爬上舊教學樓的天頂聊聊天了。
牧自認為是理智之人,凡事計劃先行,因此這些事情已在回程新乾線上被他盤算了一次又一次,
其中讓他最感興趣的一步——也許說YY更精確——則是他即將和藤真健司聊天的規劃。
儘管當車窗外突然閃現神奈川一道道蔚藍無波的海時,他驚覺自己已然沉浸於該幻想中時,多少
覺得赧然,不過,也就是稍微一刹那的疑惑之後,他又義無反顧地投入其中。
YYing。
(幻想中的)藤真出於職業本能,必然對大學聯賽產生濃厚興趣,畢竟他們在籃球這件事上從不
缺乏談資,從隊列戰術個人技巧到場外八卦,這樣的聊天自高中時代便成為海南翔陽兩個leader
用以惺惺相惜的方式,也是消除他們因“幫派”不同引發的本能性仇恨的中和劑。場上不是你死
就是我活,場下英雄所見略同地一路走來,牧從未懷疑過自己和藤真之間的和諧,雖然這種和諧
在他大學入學的時候差點被破壞。
破壞源自藤真。
牧紳一當然記得那時的情形,且清晰度甚於倒背五講四美。
他記得自己在入學榜單上念出一聲“藤真健司”時,想抱住身邊不管是誰嚎啕大哭的激動,也記
得這個罪魁禍首自聯考結束就悄無聲息地來了一次漫長的海外旅行;還記得自己整個假期不依不
饒堅持每天打電話到對方那裡聽留言,十足花癡也十足胸悶;更記得報名時這人終於出現在自己
麵前而自己因心情過於複雜恨不得當場伸手掐死對方的衝動。
當然,他也絕不會忘記自己興高采烈,卻麵沉如水,以極端英武之姿向對方伸出友誼之手,氣勢
逼人地壓低聲音說:“藤真,今後我們是隊友了”那個場景不知萌翻了多少圍觀群眾……可最令
他刻骨銘心的卻是——藤真健司,和他對壘三年,與其並稱雙璧的那個翔陽王者,居然眨巴眨巴
眼睛,帶點驚訝地笑著回答:我不打球了。
那一瞬間牧覺得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及至很久之後回神,他才發現散落滿地的碎片乃是自己堅信
了三年的兩個字——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