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有十個時辰的時間。飛到附近要半個時辰,那地方不小,催動靈氣恐被發現,找到人也要兩三個時辰。找到了拉拉扯扯說個不清可不行,追追打打玩捉迷藏更是不行,硬碰硬打起來,我又不知那女人深淺,又不知她有多少幫手;我方得上神相助,靈力駕馭還有些滯澀。這奪人之事,需得沉穩謀劃方是。
這桐柏山層巒疊嶂,森林密布,瀑泉眾多,景象萬千。深山之內還有萬古以來無人打攪的密境,許多亙古至今的原始林木繁衍生息。更有不少山峰高愈千丈,山勢陡峭。近日天候微涼,雖已過了晌午,山間的雲霧一時淡薄飄渺,一時雲蒸霧翥。在山中行著走著,雨絲拂麵,仰頭看去,行雲恍如萬馬奔騰一般。可惜今日不得驕陽當空,不然那峰頂猶如孤島,腳下一派雲海,蔚為壯觀,“大複橫雲”乃是桐柏八大景之一。
對於花中仙靈而言,這山中似乎有一種空氣中都靈氣氤氳的感覺,我曾有耳聞,傳言說方圓千裡,中原地界之上再無如此適合我等百花生長的地方了。因曾有詩曰,見山而體道,聞水似悟心。
方才拎了一名還未化人形的小花,問清了這群山主峰喚作太白頂,峰上有一片巨大而荒廢的宮殿群,正正占據著地下靈脈最為興盛的一股洪流。無人知曉這殿群是何時興建,更無人知曉是何人所築。最神奇的,這土木殿堂大凡過個幾十年無人修葺便必然腐朽衰敗,為花木所侵,這群殿卻少說也已有幾百年屹立不倒。
這天上百花宮主人的行宮,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呢?
自遠遠望見山頂上有建築物的屋脊,我自衣衫上拉了兩根絲線下來,在小臂靠近手肘處係住,屏住脈搏中的靈力搏動。
我輕身一騰,丈許的高牆便淩空越過,雙腳輕落,鴉雀無聲。
這座宮城,屋高柱粗,精工細築,那雕梁上欲飛的鳳凰,翎飄羽展,栩栩如生,好似活生生落在那裡,不防便凝入時光之中一般,那畫棟上的飛天,雖斑駁失色,卻依然靈動婉轉,豐腴的肩膀上瓔珞累累,白嫩的手臂上佩戴著鑲滿寶石的臂環和鐲子,水蛇腰肢柔軟地彎曲,仿佛在雲霧中穿行而過。
一城宮,院落建築無數。單單是重簷歇山頂的主殿便有中、東、西、南、北五座,屋脊端上四樽鴟尾高高揚起,搖曳生姿,在空中勾勒出曼妙的線條,背上還鑲有寶劍劍柄,雖然風雨摧殘,仍可見大顆的琉璃寶珠鑲嵌在上,明亮如初。
我雖然心中詫異這百年宮殿何以完好至此,卻沒時間再加細看。
這殿群有個怪異之處,那最高的居中主殿之前,竟不是甬道廣場,而是方圓十丈,高也有十餘丈的一座漢白玉的壇井,上麵全雕著九龍盤珠,雲霧繚繞,光華閃閃,竟連手指粗細的龍須也沒有任何破損。壇井中間看不到,又近前不能,我隻得待得以後再探究便是。
我正要離去,隻見人影飛動,回頭再看,隻見千秋與那蘋花香的女人雙雙躍到那井沿之上。
那女人指著井中說了幾句,千秋隻是搖頭。這二人來來回回轉了幾圈,似乎遇上了什麼阻礙,嗟歎不已,並不愉快。千秋隻是皺著眉頭倔強地頂撞著,說講不清,竟是扭頭拔腿便走;那女人連忙追趕在後,又拉著千秋的手,將他拉了回來,喋喋相勸。
我不打算衝上去硬碰硬。隻掉轉頭摸到後殿,用了半個時辰,東邊摸摸西邊看看,查出來除了西麵幾間廂房閣樓有居住痕跡,其他地方都毫無驚動的跡象,看來這行宮還隻是在籌備的階段。那幾間廂房中心位置有一座小樓,匾額漆跡剝落,刻印也風朽了不少,上提寫了二個字,第一個字上半邊是今,第二個字右半邊是月。
樓中似是集結之地,地麵光潔,家具有桌椅書案,皆是半新。
廂房中有一間新收拾出來的,還沒有住過人。我嗅嗅味道,熏了香,是我聞了好幾百年的露凝痕。我上下求索,在那屋裡摸了個遍,不見千秋住過的痕跡。看來他也隻是初次來此。
這時暮色四合,該是花族修養的時刻,屋子裡都沒人,怎麼還不回來?
我正要散金蝶去找,忽然遠遠地話語聲腳步聲傳來,我連忙輕身躍上屋頂。
不一會兒,那二人到了屋內,果然聽到那女人的聲音道:“那道封印如果不解,大事便莫談了。你靈性是有的,修為也深厚,若再加上……”
她聲音停頓半晌,似乎千秋做了什麼十分不滿的表示,換了個勉強好言相勸的語氣,又繼續道,“不論如何,你隻試試,總歸有益無害;若再執拗,我少不得再尋彆的辦法。你好自為之就是。”
忽然千秋的聲音:“上仙留步。”
“上仙如何可保,若我食下這一顆靈丹,即可解開那道封印?若封印打開,如何可保行宮建成,我不單是牡丹花神,更是百花之首,這行宮上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則若打不開,我可不能白白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