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芙倒在地上,驚魂未定之下,我忽然覺得很累,疲憊,身心都鬆懈。說什麼我本不想打倒她之類的無聊的廢話,沒有意義。我不打倒她,難道她能放棄千秋嗎?能放一時,難道我走了她也再不招惹嗎?
但是這樣一個人倒在地上。
我卻黯然。
我向前邁了一步,我在想,我要不要去補上一擊,永絕後患;還是就去尋回千秋,遠遠離開,從此各不相乾?
我終於沒有機會做出這個艱難的抉擇。
因為不及我有所動作,夜幕之下,不遠處黑暗的森林中,忽然升起一聲長長的嚎叫,肅殺而陰森地劃過夜空。然後,罡風驟起,席卷而過,森林發出低沉的嗡鳴,驚鳥無頭亂飛,發出啞啞地叫聲,似乎在提醒著什麼不詳的預兆。
我隻覺得毛骨悚然,連忙四處尋覓剛剛千秋所築的那個掩體,找到他就趕快跑。
還沒走出三步,又是一聲嚎叫,緊接著接二連三,遠近左右,是狼……群狼……
這些野獸怎麼不怕我的仙靈之氣?
不及疑問,遠遠已經可以看到黑影奔馳跳躍,成群結隊,數十隻狼從四麵八方飛速衝擊襲來,月光皎皎,我可以看到油亮的皮毛,螢綠的眼睛,森白的狼牙。
我橫鞭立定。
要來便來,今日我心中也清楚,沒有那麼容易。
狼群奔襲,如風滾,如電掣,頃刻已在眼前,這狼,比普通的狼大了一倍有餘,立在平地,幾乎有驢馬大小,雪亮狼牙,眼看著還有丈許,瞬間在我喉管之前哢嚓一閃——我竟不及反應!!
我隻能跟著那狼回頭,隻見那頭狼躍到曉芙之前,用門牙叼起她的身體,向上一甩馱在背上,幾個動作一氣嗬成。待我反應過來,已帶著曉芙遠遠躍了出去。瞬間幾十匹巨狼在我身邊奔躍而過,粗野的血肉氣息從巨大的嘴裡噴出,樹樁一般的腳爪上是匕首一樣鋒利的爪子,尾大如帚,眼大若燈;就在我的身邊,幾乎碰到我身上。
但是一瞬間,這惡魔樣的一群生物便飛速消失,幾乎就像從未來過一樣!
朔風即止,萬籟俱寂。
我跳起來就跑,跑向剛剛看到千秋的地方,四處掘尋,大聲喊叫:“千秋!千秋!!”
挖破了手掌,喊破了喉嚨,卻不見人影。
人呢!人呢?
剛剛的狼群,隻帶走了曉芙,我看得很清楚。雖然打鬥激烈,但我一直看著千秋躲藏的地方,以防他被波及。他去哪了?去哪了?
我強迫自己深深呼吸,呼吸吐納,心歸塵土。手中掐出金蝶散出,不管找到誰都行!
金蝶在深夜中閃爍金光,十分耀眼,撲朔點點,一些散開,另一些分作了兩堆。我選了一團比較集中的跟上前去。
夜晚雲遮月,宮殿幢幢黑影,看不分明,我跟在金蝶後,忽上忽下地飛越那一扇扇半開的破損的門窗,緊張得幾乎窒息。
忽然金蝶紛紛加速,直指向在遠處一棟二層的小書樓上,離得很遠也可以看到,一層朦朧的金色籠罩著書樓,那似乎是我在追蹤中見過的那一種結界!
快要追到百丈之內,恍然覺得,我太衝動了,剛剛的狼群還不知是何方神聖出手,如今切切不可妄動!我緩了腳步,眼看著我的金蝶紛紛飛去,劈劈啪啪一陣響,滅死在那結界之上。啊啊果不其然,我拍撫迸跳的心口,我就知道,此時此地的結界絕不是我早先破掉的那等雕蟲小技。
我繞樓一周,那樓上有窗,窗上有黑紗為簾,簾內燈影微動。
我中指與拇指緩緩挫動,撚出一枚寶藍色的大翅鳳蝶,足有男子手掌大,花紋斑斕,色澤晶瑩,在夜裡發出微微的豪光。這法蝶與那要多少有多少的金蝶不同,三日隻掐得一隻出來。
它在我手中,微微振動翅膀,飛起來,飄忽飛向那小樓,並不落在結界之上,而是伸出卷須口器,輕觸在結界上一吸,那結界之上即刻缺破了一小塊,又吸了一吸,便夠那法蝶鑽進去的大小。
我看它融入那樓中,閉上雙眼,並指拂過,即刻耳聰目明,眼前看到那樓裡的場景。
燈燭嗶剝,老屋陳舊,簾攏隨風晃動,床塌上一個人,衣被淩亂,血跡斑駁;垂在床沿一隻手,豐腴細白,藕腕蔥指,傷痕累累;腕上一環翠玉鐲,水綠流盈,一痕紫翡,完美無瑕;一隻手托著那玉鐲,骨節分明,青筋微顯,看去是個男子的手。
那男子道:“你何必護著它,弄成這樣?”這聲音耳熟得很,十分似昨日誤導我指錯路那男人,但那人明明是個凡人,怎麼可能照顧一個重傷的花妖而不受妖氣侵襲呢?我正想著,屋中的男子拂過那鐲子,又拉著女人的手,“你這樣拚命,我怎麼辦?”
那床上的女子□□一聲,強掙紮要爬起來,男子連忙去扶,我看到他的臉,驚得我幾乎脫口叫出聲來,難以相信,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