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梁歌(二) 花隕若夢。斯人已逝。……(1 / 2)

千山四月天 清深不壽 3628 字 10個月前

似乎察覺到我的驚慌,佟大仙人的耳語響起:“莫慌莫怕,你們服了我的金蟾十全大補丸,此時金合木性,火合土性,隱在這泥土之中,大羅金仙也察覺不到你們。隻莫要出聲!”

金蟾十全大補丸……這名字……怎麼那麼彆扭…………

卻是不敢胡思亂想,抬頭四下看看,居然可以透過前方薄薄泥土看到一道矮洞,洞內全無光亮,我們幾個俱將身體緊緊貼伏在泥土之上,能夠感受到一些細碎的聲音,似摩擦又似震動,以極快的速度由遠及近。四月悄聲道:“來了!”

隻覺得不知從哪裡忽然發了一道紅光,冷風呼嘯掠過耳畔,我隻覺身邊娜娜周身都顫起來,連忙伸手摟住她肩膀,哄她鎮定。且忍不得輕輕抬頭,隻看見猩紅光芒照得洞中明亮,如鬼火森嚴,煞是可怖,地上暗影之中細看去,仰麵躺著一人,正是瑪瑙。她胸口傷口本已包好,此刻一道黑煙輕輕卷過,竟是再次洞開如前。那隻紅光凝結而成的烏鴉一股紅光冒出地麵,卷土攪塵,翅尖幾番擺動,就落在她胸前。小小眼睛一挑,那黑煙上升起來團做人形,又霎時散開,平鋪布滿了洞壁,恰似一道防護網一般。

佟哈默的耳語再次響起,命令道:“四月你解決你的老對頭。千圍丫頭,你身上可還有法力?”

我輕輕搖頭,不敢說話,想他必然自有感應。

他嗬嗬笑道:“沒有就好,你待四月擊破那黑霧,照你上次那樣,莫要運法打過去。”

咦?故技重施?可上次我是攻其不備,此次隻怕再難圖成……我還未揣測完,佟大仙人又道:“那跳舞的小花妞兒,叫娜娜是吧?你也待四月擊破黑霧,變些花花出來,越亂越晃眼越好。”

果然是文韜武略,運籌機變,他這一調停,倒算得是各司其職。

隻是此刻卻全無精神去讚他,且見四月雙掌一合一開,祭出一道烏黑流光的雙手長劍,向我二人把頭輕輕一點;電光火石,已見流火一道黑色閃電飛出,正擊在那黑煙霧牆之上,如砸入一麵薄石牆,四麵裂出閃電一般的裂縫。

隻聽到一聲長嘯,黑煙滾滾,一個喑啞聲音高聲冷笑道:“四月神君果不負我!”那破口兩邊化出一雙手臂,滾動虯結,緊緊抓住劍刃,冰藍閃電順著劍轟然流過,四月一聲叫好,手上就有一道黑電竄起,硬是頂住那藍光!

他二人較力多番,互不相讓,四月回眸隻見那烏鴉已快要啄開瑪瑙合攏的血肉,心中急火,怒目圓睜,牙縫中擠出低吼,黑電生生雄厚起來,滾做一道黑光波浪撲上,力壓住藍光,竄至黑霧之中飛快地一連網炸起。耳內聽得痛叫聲聲,那黑霧終於滾作一個人形,手中一道青光,似是長劍卻看不分明,招式快得驚人,就直刺過來!

講時已遲,那時卻快,黑煙開一道縫隙,我已趁勢衝擠入那洞中,娜娜配合無暇,我飛出時身邊身前已繁花似錦。那烏鴉回頭,一道煞氣如颶風般撲麵襲來,眼前萬花頓時碎作齏粉,我隻覺好像直直撞在一道石頭牆上,頭暈眼花中,鋼鞭卻並未脫手,仍是打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一個坑,飛起無數小石頭各處亂撞,倒惹得那烏鴉亂飛躲避,不得閒空。

我腦海中已無法思維,倒在地上隻覺得頭顱太陽劇痛無比。一道金光旋風般飛來,照準那烏鴉就卷,不必看就知是赤金甲胄的佟大仙人出手;隻見那烏鴉翅尖抖動,道道紅光如刀,叮當擊打在那金甲之上,竟透不過去!原來那金甲不是凡品!

烏鴉光刀無用,佟氏金刀已然劈頭蓋頂而下,卻是自正中劈過了那紅光烏鴉,一刀砍做兩半!隻見精芒激變流轉,在洞中亂飛,不幾時竟又合攏做一起,這新鴉發出呀地一時大叫,雙翅大作,掀起一道罡風,那佟大仙就那樣如個鴻毛一般連人帶刀一起被卷飛了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

再抬起眼時,隻見那烏鴉鳥喙微微張開,一股黑煙夾著血色,如蛇信一般蜿蜒而出,幾彎幾繞,忽然直線擊向我的麵門!我未及反應,已知此命休矣!驟然眼前一黑,隻覺得一個柔弱懷抱包圍住我。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哼!

我心裡一道寒冰,冷得透骨穿髓。

此時還有機會回護我的,竟是,唯有娜娜而已啊!

再看到她時,一洞魔光猩紅如血,唯見她的雙目,翠碧如玉,灩瀲如波,脈脈含情,這樣一雙熟悉的眼,在我的眼前,就那樣慢慢,慢慢地,墜落了下去。

我甚至來不及伸出雙臂,來不及緊緊地抱住,她就已經倒了下來。

那烏鴉得意似地怪叫一聲,又一張口吐出一道黑煙。我看著那煙,已無懼意。

卻耳邊一聲轟然巨響,洞壁破裂,琥珀雙爪如勾,直直撲入進來,風離與雪鵠雙雙在側,各執法寶,嫦憬與月綿殿後,兩人手內三道熒光凝罩在那三人身上,轉眼就與那烏鴉鬥在了一處!

佟哈默爬起身來一聲斷喝,金甲光芒大盛,揮舞金刀便躍入戰團。

四月手底,那黑霧人轟然倒下。

那個黑臉的男人,從未給娜娜一個微笑,此刻飛身撲來,隻摟得住她一縷柔情餘魂。

她從未哀傷,哭泣或歡笑,畏懼或憤怒,她嬉笑怒罵,熱情如火,她從不曾悲歎或沮喪。一雙眼睛,永遠是寶石一樣的純淨晶亮,不染瑕疵。她的嘴角,永遠像一片花瓣,洋溢著甜蜜與美好。她躺在四月的懷中,不動不言,隻是靜靜抬眼,深深凝望四月,淚光噙動,竟依舊綻出一如往日甜蜜的笑顏。

近在咫尺的殺伐淩亂,瞬間便已遙遠。

隻有她眷戀的目光,如蝶翅淩風微顫,婉轉翩躚,纏綿無限,凝繞在心頭之人眉目之間。

一旁數人合力成就法陣,個個不肯鬆懈,圍做一圈,將那赤色烏鴉製在中央。佟哈默揮起金刀,七顆碧綠夜明珠光芒閃爍,道道寶光飛出珠體,合作一股螢綠光球懸浮,隱隱清風拂麵,似是有幽然亙古神風之氣。

哈默大叫一聲:“四月!!”

四月應聲鬆了懷抱。

回身撲向那戰陣,掌掌力風,控著那螢球幻做一道咒符,緩緩向那烏鴉額頭壓逼而去。

洞中回蕩著嘶啞大叫,全不像一隻鳥的聲音,犀利而慘烈,如痛恨和詛咒。

竟是頂住了四月那一道咒符!

娜娜落空的目光,終於漸漸轉動,碧綠的精芒在她眼中流過,流出眼眶,流落全身,最後的神光在她身上綻放聖力,她周身泛起七色霞光,帶著夢幻一樣美麗的笑顏,如一道霞光,輕盈地漂浮起來。

她來自異國,她美麗動人,她是花之精靈,名叫海娜.依茲迪哈爾,她名字的意義是幸福茂盛的花,她是最美麗最熱情的大l波斯菊,是純真多情與快樂的化身。

她在光影中翩翩起舞,好似歡樂飲宴中的一瞬。她在戰鬥的人中柔情百轉,好像向他們灑下祝福的花。她在最後的痛苦中揚起笑靨,好像在宣誓她絕不悲苦,絕不服輸,她永遠在歌舞,永遠在歡笑,永遠在用她滾燙的心靈等待她再無可能的愛。

在陀螺一般,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旋轉中,她揚起雙手,伸向看不見的天空與陽光;在夢幻一般,似乎永遠那樣美麗的舞步中,她降下了絢爛繁華的花雨,繽紛飄落的一重又一重花瓣,飄搖落下。如雨如夢,霞衣流螢,道道花瓣化作七色精芒落在每個人的身上,落在四月手中快要壓不下去的那一道咒符之上,落在那慘叫掙紮不已的赤光烏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