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岑望雙手撚訣,平複著體內澎湃的靈力,中指碰觸到右手手腕,他眉頭一皺,莫名覺得被秦黛黛碰過的地方透著絲涼意。
想到離開時那位大小姐微紅的眼眶,岑望嗤笑一聲,緊閉雙眸,將她拋之腦後。
不知多久,結界上方狂風大作,陰雲滾滾,濃鬱得像是要下一場墨雨,冷白的閃電在黑雲之中穿行。
岑望睜開緊閉的鳳眸,抬頭看向天空,繼而諷笑一聲。
天威動怒,一道比雷公柱還要粗的閃電攜著陣陣雷鳴劈了下來,劈穿了結界,正中他的胸口。
少年身上的嫩柳緞袍劈開一道縫隙,蜿蜒著雷火灼燒過的痕跡。
幾息的死寂過後,黑雲越發濃鬱,天地間仿佛陷入一片昏暗的混沌之中。
一道比方才要粗一倍的雷電再次劈了下來,直直砸向少年的脊梁。
少年挺直腰背,蒼白的唇角溢出一道血線,直視天威眯著眼笑:“就這樣?”
下瞬,雷電來得愈發迅猛,毀天滅地的能量仿若能將一切銷毀,一束束雷電一次比一次粗壯,準確無誤地劈向法陣中央的少年。
直到他漸漸離地,身子如同漂浮在密密麻麻的雷電之中,身上是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結界外,秦黛黛的臉色隻因天威動怒便被震得煞白,丹田隱隱不適。
她凝眉看向雷劫中央,雷劫初初開始便有這樣巨大的威力,根本不像是升化神境,反而像極了書中說的洞虛,甚至……大乘。
黛黛飛快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岑望如今才十九,且世人皆知,“玉麟少君年紀輕輕已是元嬰境後期”,怎會是洞虛或大乘?
若真是這般,那他便太可怕了。
秦黛黛穩住心神,目不轉睛地盯著雷劫最盛的地方,那裡幾乎亮成了一片白光。
雷電轟鳴聲從夜色深沉到天光大亮,再到第二日的夜。
黛黛仍未成功辟穀,從芥子袋取出些梨花酥解了饑。
在她吃下第三枚梨花酥時,前方的雷劫突然生了異變,白光越發強盛,甚至刺的人眼睛生痛。
三道比之前還要強盛數倍的雷電,以天崩地坼的威力齊齊劈向中心的少年,如高山生生砸下,整座山脈都在微微顫動。
引雷符!
秦黛黛飛身而起,一眼便看見無垠的天地雷劫之中,少年的身影顯得如此渺小,竟有一種“念天地悠悠,獨愴然涕下”的悲壯。
應該……很痛吧。
黛黛想。
不知過了多久,雷電終於散去。
幽靜的夜色中,隻剩下被燒焦的樹木仍燃燒著微弱的火苗。
岑望漂浮在半空中,渾身像是從血池中撈出來一樣,高束的馬尾散開,臉色蒼白,無一絲生機,雙眸緊閉著。
死了?
秦黛黛睫毛一顫,她雖對他悔婚一事心中惱怒,卻從未想過害他性命。
且岑望注定會是神玄宮未來的主人,修界未來的道君,不出意外將會庇護修界與人界千餘年。
秦黛黛心底正雜亂著,遠處浮在半空的岑望驀地睜開雙眸,鮮紅的瞳仁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微微垂眸,隻見一紙已經用過的符籙,從自己的手腕徐徐鑽出,化為灰燼。
秦黛黛心中大駭,沒想到在威力那樣巨大的雷劫下,他居然還能保持清醒,甚至這麼快便發現她做了手腳!
她想也沒想便禦劍朝山下跑。
沒跑出幾步,身後一股屬於大能的威壓自四麵八方朝她湧來。
黛黛的手指難以克製地顫抖著,人僵滯在原地一動不能動。
一道金色的咒印從少年的指尖飛出,越過黑暗與叢林,直直朝她飛來,她隻能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咒印鑽進她的眉心。
咒印鑽入的瞬間,大能的威壓驟然消散。
秦黛黛起初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而後徹骨的疼痛鋪天蓋地地自肢體滋生,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節筋骨都像是被生生碾碎,便是最不起眼的牙齒、指甲,都如同被人一顆顆敲碎、拔掉……
痛不欲生。
秦黛黛自飛白劍上摔下來,指甲深深地抓入泥土之中,用力地咬緊齒關,淚水不受控地從雙眼流出,片刻便流了滿麵。
就在她疼到恨不得用飛白劍了結自己時,那股痛感終於消失了。
秦黛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如雨淋,麵頰慘白。
山林中一片死寂,天威散去,雷劫消失,便是岑望的結界都不見了影蹤。
緩和過來的秦黛黛站起身,聽著寧靜祥和的鳥獸蟲鳴,踩著枯枝朝前走去,欲要撿起地上的飛白劍。
而後,她的腳步停住了。
前方不遠處,燒焦的寬大緞袍間,一團瘦瘦小小的身影蜷縮在那兒,雙眼緊閉,小臉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