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覺自己整條右臂和雙腿像是被人拿著薄如蟬翼的利刃,一片一片地片著自己的骨肉,火辣的疼痛急劇湧來,雖然不算強烈,可偏偏這折磨如同要將人的神誌徹底摧垮,延綿不停。
秦黛黛強忍著轉頭看向軟榻。
那孩童雖然仍緊閉著雙眼,卻因著痛意,消瘦的麵頰不斷晃動,睫毛劇烈顫抖著。
秦黛黛緩和了下呼吸,站起身艱難地走到孩童身前,將那件燒焦的緞袍掀開,沾了血的中衣隨之從孩童肩頭滑落。
秦黛黛看清眼前的畫麵,忍不住輕吸一口冷氣。
孩童方才還無礙的身上,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一道道露出血肉的傷口,傷口齊平,不是雷劫後的傷,沒有天雷的靈氣彌漫,更像是被人用凡間的匕首一塊塊削下來的。
右臂,小腿,皆是這樣的傷口,在瘦骨嶙峋的軀體上格外觸目驚心。
大抵也正是因為是凡人兵器所傷,這痛尚比不上她強忍著破損靈根修煉的痛楚來得強烈。
千葉也忍不住驚呼:“為何會這樣?”
秦黛黛也想知曉,這些傷口為何會憑空出現,可此刻顯然不是好時機,她忍耐著不斷湧來的疼痛,將芥子袋中的傷藥全數倒出。
剛要為他上藥,千葉道:“是不是應當,先將他傷口的血洗去?”
修士平日受傷,總會第一時間撚訣止血,鮮少會流這般多的血跡,秦黛黛一時忘了。
可看著那令她頭皮發麻的傷口,她竟不知該如何下手。
過了許久,秦黛黛才找來絹帕和淨水,提起孩童還算完好的左臂,將多餘的衣物褪去,隻留下過於寬大的褻褲。
此時她才終於看清他過於瘦小的身軀,仿佛隻留下滿身的骨頭,細弱的似乎用力便能捏斷,肢體上仍在往下滴著血珠。
而他卻隻垂著眉眼,肢體耷拉著,毫無生機。
秦黛黛一時看得呆了。
岑望如何說也是神玄宮的玉麟少君,變為孩童前,更是風華鮮亮的俏麗少年,變小後,怎會……這般羸弱?
窗外陡然響起一聲霹靂,一陣冷風“砰”的一聲吹開了窗子。
秦黛黛驚了一跳,朝外看去,隻見方才還月朗星稀的好天氣,竟不知何時變得陰沉起來,陰雲蔽月,有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
天象變幻得莫名其妙。
千葉突然做聲:“傳聞這個小少君生來便身懷金丹,心境波動劇烈時,一念可動天象,難道是真的?”
秦黛黛頓了下,竟想起岑望來太墟宗悔婚那日,秋日高照,晴空萬裡。
若傳聞為真,那悔婚一事於他,當真是一樁小事,不值一提。
“不知。”黛黛垂下眼簾,走上前將闌窗闔上,再未多想,隻迅速地將孩童身上的血跡洗去。
所幸傷口隻是凡劍所致,上好的靈藥方才敷上不久,她便感覺到傷口處有涼意消減了火辣的痛。
秦黛黛原本因疼痛滯緩的動作也越發利落,很快便將他身上的傷口敷完。
痛楚終於得到緩解。
秦黛黛長舒一口氣,為免他胡亂動作將靈藥蹭去,拿過乾淨的絹帕,包住一道道傷口。
卻在最後打結時,一時找不到剪刀,她隻得自芥子袋翻出匕首,剛要將絹帕割斷,原本緊閉雙眸的孩童卻在此時睜開雙眼。
他的目光在經曆最初的迷茫後,逐漸歸於一片冷漠,渾身仍彌漫著血腥味,卻始終一聲不吭。
不知多久,孩童烏黑澄澈的眼珠動了動,落在黛黛手中的匕首上。
下瞬,他平靜地收回目光,將另一隻完好的左臂,伸到匕首的鋒刃下。
秦黛黛拿著匕首的手一僵,看著孩童空蕩無神的眸子,隻覺得後背徐徐爬上一股寒意。
他以為,她要削他的肉?
為何?
秦黛黛蹙眉,手起刀落,將多餘的絹帕割開,匕首扔到一旁的桌上,起身去淨手。
被重新放回軟榻的孩童動了動眸子,視線在桌上的匕首上定了片刻,最後落在正在淨手的黛黛身上。
淡漠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