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望 他是我幼弟。(1 / 2)

在六合鎮住下的第一夜,秦黛黛是被門外的拍門聲吵醒的。

意識逐漸清醒的瞬間,她便察覺到小臂外側被人輕輕碰觸著。

秦黛黛一轉眸便瞧見昨夜還貼著牆壁的小岑望,此刻正睡在自己身側,小小的身軀在被衾下蜷成一團,與她隔著一掌的距離,隻有露出的手背無意識地尋找熱源,輕挨著她的小臂。

秦黛黛蹙了蹙眉,抬手便要將他推開,卻在觸到他冰涼的手臂時一頓。

而今已是深秋,六合鎮又地處北方,夜色森涼。

尋常凡人這個季節早已點上了灶火。

她是築基境修士,自然不畏寒,可小岑望雖有金丹,卻因不懂修煉,身子冷如冰。

“真是麻煩。”秦黛黛嘀咕一聲,將自己身上的被子蓋在他身上,剛要起床,下瞬察覺到什麼,將岑望身上的被衾一股腦掀開。

小岑望的身軀因著冷意輕顫了下,懵懂地睜開雙眼,待看見秦黛黛後,人逐漸清醒,靜靜地看著她,任她扯開自己的衣袖。

秦黛黛方才便察覺到自己竟不痛了,此刻一瞧,果然小岑望之前的傷口在靈藥地徹夜滋養下,已然恢複如初,隻剩下細瘦蒼白的小臂仍骨瘦如柴。

“你終於好了!”秦黛黛真心實意地開心。

她也終於不用痛了。

小岑望睜著大大的眼眸,看著她,似是不解她的歡喜。

門外的叩門聲停了一會兒後再次響起,這次還伴隨著一聲:“有人嗎?”

秦黛黛反應過來,將小岑望重新按回被衾下,穿好裙裳後邊朝外走,邊順手施了個清塵訣,等到走出門去,人已乾淨如洗。

她打開院門,一眼便看見外麵站著一個挎著竹籃的婦人和一個孩童,那孩童很是眼熟。

黛黛沉吟了下,想起那孩童正是昨日自己給糖葫蘆的那個男童,想來這個婦人正是隔壁的主人。

“二位是?”秦黛黛不解。

“是新搬來的姑娘吧?長得真好看,”婦人臉上帶著爽朗的笑,自來熟地將手中竹籃遞到她麵前,“昨日姑娘給了我家常安一隻糖葫蘆和幾塊上好的糕點,昨夜本打算回禮道謝的,但想著夜深了,便今早來了。”

“都是自家磨的豆腐,還請姑娘務必要收下。”

秦黛黛微怔,太墟宗上,人人皆疏而有禮,她的醉玉峰更是冷清,一時之間對這份熱情有些無可適從,好一會兒才道:“不用了,不過是一點吃食……”

“要的要的,”婦人忙道,“知道姑娘不缺這些豆腐,但也算是我一些心意,姑娘可以打聽打聽,我磨的豆腐,便是那兩三歲的奶娃娃都愛吃。”

提到兩三歲,秦黛黛想到屋內的岑望,心緒動搖了下,然下瞬,右臂突然痛了起來。

秦黛黛臉色變了下,忍著痛意勉強一笑:“我……幼弟在房中,我先去瞧瞧。”

她轉身快步回到臥房,小岑望大抵怕弄臟了被衾,已經坐起身來,本完好的右臂有血滲出,染紅了衣袖。

秦黛黛將他的衣袖挽起,果然出現了一道與之前類似的傷口,想來亦是他當年所傷。

所幸隻有這一道,比起之前好了太多。

“你究竟受了多少傷……”秦黛黛抱怨,飛快且熟練地擦去血跡,上藥,沒等包紮,便聽見門口傳來婦人的聲音:“哎喲,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傷了這麼大個口子?”

秦黛黛動作微僵,轉身便看見婦人心疼地看著這邊:“姑娘,你這麼包孩子會疼的……”

說著,婦人順手將豆腐放在桌上,接過秦黛黛手中的絹帕,一邊輕輕吹著涼氣,一邊以一根手指墊在傷口前,輕輕包住傷口。

秦黛黛默默在一旁看著,果真比自己包紮的好多了。

“可要小心著些,這麼漂亮的孩子,留下疤就不好了,”婦人驚豔地看了眼岑望,沒忍住又道了遍,“長得真好看,就是瘦小了些,是姑娘的幼弟?叫什麼啊?”

秦黛黛有一息茫然,瞬間反應過來,點點頭道:“是我幼弟,叫……”她剛要說出岑望的名諱,轉念想到他小少君的盛名,含糊道,“叫阿望。”

“阿望真乖,”婦人笑眯眯地起身,看向秦黛黛,“姑娘,我就住你隔壁,旁人都叫我一聲吳阿嫂,家裡就我和孩子兩個人了。”

說到此,她才想到什麼,轉身招呼仍在門口的孩童:“常安,過來見見弟弟。”

那胖乎乎的孩童略顯羞澀地挪到吳阿嫂身邊,看了眼床上的岑望:“弟弟,”又看向秦黛黛,“仙女姐姐。”

秦黛黛眨了眨眼。

“你這孩子,”吳阿嫂笑罵,“昨日他回去便說,是一位仙女姐姐給的他糖葫蘆和糕點……”

秦黛黛被喚得心中歡愉,當即便又將一旁矮桌上的糕點一股腦地拿過來,遞給那孩童:“喏,這些都給你。”

床榻上,小岑望的眼珠隨著秦黛黛而挪動著,定在她手中的糕點上。

吳阿嫂忙推拒,但見秦黛黛神色堅決,隻好作罷。

那孩童已過了最初的扭捏,紅著臉高聲道:“謝謝仙女姐姐!”

岑望終於動了動視線,冷漠地看向被孩童懷中抱著的糕點,一動不動。

秦黛黛未曾察覺到異樣,但見吳阿嫂分外熱情,又想到自己畢竟初來乍到,還不知要在六合鎮待多久,與人打好交道倒也不錯,便多言了幾句。

交談中得知,吳阿嫂本名叫吳桂香,家中男人死在了煙花之地,她傷心憤怒之下,帶著幼子改了名姓,如今那孩子隨了她的姓氏,叫吳常安。

吳阿嫂還問及了岑望,秦黛黛隻好說是出生後便體弱多病,自幼身子瘦小,至於身上的傷,則是前幾日趕路途徑山林大雨,馬車側翻所致。

吳阿嫂很是熱心,直說這孩子怕是犯了太歲了,恰好鎮上有一處生祠,是為一位妙手神醫所建,靈驗得很,周遭十裡八村都會來此祈拜,還說待用過晝食後,親自帶秦黛黛二人去拜一拜。

沒等秦黛黛回話,吳阿嫂便帶著常安歡歡喜喜地走了。

秦黛黛仍站在房中,心中湧起一股奇異的新鮮感受,好一會兒她回過神來,轉眸便看見小岑望正望著矮幾上空瓷盤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什麼?”秦黛黛不解,從芥子袋中又拿出幾枚糕點擺上,“不是還有很多嗎?”

小岑望抬頭望著她,又看向盤中的糕點,抿緊了唇。

晝食秦黛黛隻溫了下昨日的甑糕,又將餘下的雞肉削成小塊與吳阿嫂送來的豆腐拌在一起。

她好奇地嘗了下味道,豆腐很是鮮美,雞肉格外清香,隻是不知為何,湊在一起味道反而怪異起來。

秦黛黛轉頭看向岑望:“能不能下地?”

小岑望的瞳仁動了下,安靜地下了床榻。

這是他變小後初次行走,走得很是平穩,隻是小小身軀掩在中衣下,空蕩蕩的,顯得越發瘦小了。

他走到她跟前,大抵隻到她的大腿,隨後艱難地自己爬上高凳,乾淨漂亮的小臉因為吃力微微漲紅。

秦黛黛將雞肉拌豆腐拿到他跟前:“多吃些。”

小岑望默不作聲地開始用食,仿佛察覺不到飯菜中的怪異,直至將整盤菜吃完大半,秦黛黛忙將餘下的拿過來:“夠了,你莫不是不知撐?”

小岑望抬眸看著她,沒有言語。

用過晝食,吳阿嫂果真帶著常安來了。

秦黛黛這次未曾抱著小岑望,隻讓他自己慢慢地走。

吳阿嫂囑咐常安:“弟弟身體不好,好好照顧弟弟。”

常安被委以兄長的重任,鄭重地點點頭,本想牽著岑望的手,但見他冷漠的表情,不知為何心底犯怵,隻乖乖跟在他身側。

吳阿嫂口中的生祠,是一個並不算大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