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 他一字一字地喚她。(2 / 2)

時辰分明還早,市集卻已有不少攤販出攤。

二人先在一處酒樓用了早點,直到日頭漸升,天色大晴才踏入市集。

上次秦黛黛來時,市集已近尾聲,這次她才發覺,原來白日的市集竟這般五花八門,彩陶瓷器,布料首飾,銅鏡妝奩,玩樂雜耍,一應俱全,遠處的戲台還時不時傳來幾聲叫好聲。

秦黛黛牽著岑望一路走走看看,直到走到一處首飾攤位前,她的腳步不由頓住。

上方放著一枚青玉色香包,像極了她曾想送與岑望的那枚。

隻是她的那枚香包的右下角,有自己一針一線繡下的一行小詩。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可惜後來,她沒能送出去,甚至在用完裡麵的引雷符後,那枚香包也不知在慌亂之餘被丟在了何處。

“姑娘,喜歡這枚香包就試試?”老板娘道。

秦黛黛回過神來,將香包放了回去,搖頭笑道:“不用了,多謝。”

她拉著岑望便要繼續前行,手卻略微吃了些力。

低頭看去,小岑望正盯著那枚香包,察覺到她在看他,方才走到她身側。

二人這次徑自去了一處此地最好的成衣鋪子,裡麵孩童的衣裳多而精巧。

岑望生得俊俏,不論是鮮亮的桃色橘紅,還是淡雅的白色淺杏,亦或是深沉的玄色靛藍,他總能穿出些不一樣的味道。

秦黛黛挑花了眼,乾脆全都買了下來,轉念想到這幾日吳阿嫂幫助自己良多,又給常安和吳阿嫂各選了幾件。

從鋪子出來,岑望已換上那套鮮亮的橘紅緞裳,還未長長的墨發高高束成馬尾,映著瓷白的肌膚,活生生一個俏麗貴氣的小郎君。

秦黛黛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後來那個恣意的少年。

回去時已是午後,和煦的陽光消弭了初冬料峭的春寒。

二人之間格外安靜。

走過六合鎮的石碑,已能看清不遠處的院落時,秦黛黛聽見一旁有人溫和且詫異地喚了聲:“秦姑娘?”

秦黛黛循聲看去,隻看見一名書卷氣十足的清俊男子站在那兒,身上彌漫著淡淡的藥香,眼中帶著超乎年歲的沉澱,正笑看著她。

“文大夫?”秦黛黛遲疑道。

昨夜畢竟隻在夜色中匆匆打了個照麵,未能看清他的真容。

“正是在下,”文清硯噙著笑走上前,行了文人之禮,而後方道,“姑娘這是……”

說著,他的目光移到一旁的小岑望身上,卻在看見他的臉時,笑意微頓,人似乎也驚怔了下,很快恢複如常。

小岑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擰了下眉,而後移開目光。

“這是我幼弟,阿望,”秦黛黛道,“今日市集熱鬨,我便帶他去閒逛一番。”

“原是如此。”文清硯笑。

秦黛黛想到昨日之事,又問:“不知找回的孩童如何了?”

文清硯輕歎了一口氣,眉頭擔憂地蹙起:“那孩童小腹受傷極為嚴重,幸而有秦姑娘那枚靈丹保命,眼下已無性命之虞,何時醒來還得看造化。”

秦黛黛想到那對夫妻,心裡也隨之輕歎一聲。

文清硯仍有旁事,並未多待,很快便拱手作彆。

秦黛黛和小岑望正要繼續前行,便見前方不遠處,吳阿嫂正站在自家門前,笑眯眯地看著她,身旁的吳常安撅著小嘴,顯然正在不高興。

想到給吳阿嫂和常安買的衣裳,秦黛黛走上前去,還未開口,便聽吳阿嫂問:“文大夫如何?”

秦黛黛疑惑,不解其意。

吳阿嫂邊朝院內走,邊道:“早在四五年前,媒人便踏破文大夫家大門了,可文大夫隻說,醫術還未習精,談何成家,這些年更是甚少同適齡女子來往。”

“可方才,文大夫主動和女子攀談,我可是頭次瞧見。”

秦黛黛明白過來吳阿嫂的意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待回到屋中,吳阿嫂為秦黛黛沏上茶,又想到什麼:“黛黛,你們修士大都幾歲成親?”

秦黛黛回憶了下,若有婚約在身,便和人界一樣,及笄後便可議親;若無婚約,那便看自身意願了。

修士境界越高,蒼老得越慢,就像靖華道君亦或是秦胥,都是幾百歲方才成親。

可境界越高,便越難孕育,因此很多修士會在低境時談婚論嫁。

秦黛黛如實相告,吳阿嫂一拍手:“那黛黛你不正是可以成親的年歲?”

話音剛落,小岑望和常安幾乎同時抬頭朝這邊看來。

不同的是,一個冷漠,一個氣憤。

秦黛黛遲疑:“算是吧……”

吳阿嫂又問:“那黛黛你可曾有婚約在身?”

秦黛黛微頓,看了眼身側的岑望。

不光有,還被當眾悔婚,成為修界的笑談。

思及此,黛黛蹙眉,鬆開了牽著他的手,淡淡道:“有過。”

“有過?”

秦黛黛垂眸:“後來便退了婚,他也……出了事。”

吳阿嫂顯然想歪了,臉色變得憐憫:“節哀。”

秦黛黛:“……”

一旁,小岑望看了眼被鬆開的手,抿緊了唇。

眼看吳阿嫂還想說什麼,一旁的常安突然大聲道:“娘,仙女姐姐才不喜歡那個大夫呢,那個大夫一看就不是好人!”

“誰說的?”吳阿嫂斥道,“文大夫素來醫者仁心,若遇窮苦人家看病分文不收的……”

“反正我就是覺得他不是,”常安哼道,“以後我也可以修仙,我娶……”

“黛黛。”微啞的、稚嫩的嗓音陡然在不大的庭院內響起。

刹那間滿院寂靜,便是常安都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岑望。

小岑望仰著頭,初冬的暖陽照在他的麵頰,澄澈的眸子閃爍著細碎的光,他一字一字地喚她的名字:

“黛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