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阿姊就是阿姊!(2 / 2)

文鶴驚駭地睜大眼,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手執長劍便欲再砍向岑望。

岑望驀地抬眸,銀劍寒光微閃,刹那間晴空乍然出現一道霹靂,如銀蛇一般,經由劍尖,直直劈向文鶴。

如樹乾般粗的雷電鋪天蓋地地砸在文鶴身上,刺眼的白光閃過,文鶴已奄奄一息地趴伏在地上,滿身汙血。

一如當年。

岑望看也未看他,轉身便朝秦黛黛處走去。

“你可知,當初我撿到你時,你多大?”地上的文鶴突然艱難開口。

岑望腳步一頓。

文鶴的語氣嘲諷,“你身上的臍帶,還未曾剪掉。”

“你也不過,是被人丟掉的雜種。”

岑望手指微頓,下瞬銀劍直起,劍尖直直對準文鶴的心口,轟然刺下。

枯枝敗葉之間,唯餘一具死屍。

秦黛黛隻覺丹田一輕,那股桎梏著丹田的濁氣逐漸消散,她卻因力竭眼前一暗,隻來得及聽見一聲“阿姊”,人已逐漸陷入昏迷……

秦黛黛再一次陷入到夢境中。

這一次不再是漆黑幽暗、毫無靈氣的人界牢籠,而是在神玄宮外的一座山峰上,一間靈氣充沛精純的密室。

一汪陰寒至極的死水,將四周一切物件都凝上了一層寒霜。

哪怕在夢中,哪怕秦黛黛下意識地調動丹田內全數靈氣,卻依舊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凍酥了一般。

鶴發童顏的老者麵無表情地立在死水旁。

俊俏的少年憑空出現,眉眼低垂著,似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走入寒水之中,臉上的血色刹那間消失,唯餘一片蒼白。

不知多久,周遭的寒水徐徐升起水霧,四周的寒霜漸漸消散。

死水竟然開始沸騰起來,整間密室頃刻熱如蒸籠。

少年坐在沸水中央,身上的皮肉被灼得一層一層破裂開來,露出森白的骨頭,卻又飛快地愈合,如是,一次又一次……

少年緊閉著雙眼,痛到極致也不過是緊攥著拳、輕顫著,唇齒之間未曾發出半點聲音。

而後,氤氳的白霧中,發出一聲聲嘶啞痛苦的慘叫聲,卻並非出自少年之口,而是自他的體內發出。

三日三夜。

少年不知已經受多少輪的折磨,慘叫聲終於徐徐消失,沸騰的水也重新變為一汪血潭。

少年身上的白骨在一點一點地、詭異地愈合著,他緩緩地睜開眼,卻未曾看向一旁站著的老者,反而……越過老者,看向角落的黛黛,看了許久,少年蹙眉:“是你?”

“呼——”秦黛黛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喘息著,直到看清頭頂是熟悉的人界院落的帷幔,她才終於放鬆下來。

回憶著夢中的場景,秦黛黛仿佛還能回憶起那個少年的骨血被一寸寸凝結成冰,又在沸水中被灼的裂開的畫麵。

那根本……不像是正途修煉的路子。

她有預感,這場夢和文鶴的那場夢一樣,極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黛黛,你終於醒了!”識海裡千葉的聲音響起。

秦黛黛回過神來,此刻才發覺自己渾身像是漂浮在溫泉之中,暖洋洋的,受損靈根帶來的沉重都消弭了許多,分外舒適:“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千葉歎,“那個小少君用自己的金丹靈力,幫你淨化了三日的靈脈。”

秦黛黛一愣:“淨化靈脈?”

“濁邪之氣入體,所以你才會昏迷啊,傻黛黛。”千葉解釋道。

秦黛黛探查己身,發現丹田內靈氣充盈,其餘細碎的傷也已恢複如常,隻是屋內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她坐起身,剛要喚“阿望”,便聽見庭院內傳來常安稚嫩又好奇的聲音:“你真的是阿望嗎?”

秦黛黛透過半掩的闌窗朝外看去,隻能看見常安的身影,看不見他對麵的少年。

並未有人回應常安,常安也不見惱,繼續問道:“那我以後應當叫你阿望弟弟還是阿望哥哥?”

“黛黛姐姐要睡多久啊?”

“黛黛姐姐會不會醒不過來了?”

這一次,少年沙啞的聲音響起:“不會。”

常安微怔:“你怎麼知道?”

少年再次不說話了。

常安也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道:“你以後會不會比黛黛姐姐還要大?”

理所應當地沒有答複,常安也不尷尬,自言自語道:“我若是也能像阿望你一般,飛快長大就好了,這樣,說不定我就能娶黛黛姐姐了……”

“你不能。”少年的語氣平淡如常。

常安一愣,反問道:“那你會娶黛黛姐姐嗎?”

少年安靜片刻,蹙緊眉頭認真道:“阿姊就是阿姊。”

常安撅起嘴,旋即看到什麼,驚喜地睜大眼,指著門口:“黛黛姐姐!”

少年正煎藥的動作頓住。

秦黛黛走出門,剛要回應常安,下瞬眼前一暗,她已被人用力抱住。

來人力道很大,少年瘦削的身影彌漫著濃重的不安。

秦黛黛嗅著那股淡淡的藥香:“阿望?”她柔聲輕喚。

擁著她的手輕頓了下,少年的聲音沙啞:“阿姊,你睡了三天。”

明明體內的濁氣早已驅除,可她始終昏迷不醒,毫無緣由。

他以為阿姊不要他了。

秦黛黛聽著少年惶然的語氣,輕輕拍了下他的背:“如今阿姊不是醒來了?”

“嗯。”岑望低聲應。

“好了,再抱下去,豈不是讓常安看了笑話了。”秦黛黛打趣道。

“他不敢。”岑望道,卻還是鬆開了她。

“這幾日……”秦黛黛剛要詢問這幾日發生的事,卻在看見眼前的少年時頓住。

比起三日前,岑望似乎又長大了,原本寬大的橘紅圓領緞袍已分外合身,高高束起的馬尾比起之前也長長了不少。

俊俏的麵頰,肌骨如晴日白雪,眉眼帶出幾分意氣,正專注地看著她。

恍惚中,秦黛黛仿佛回到了八歲那年,初遇了方才十歲的少年。

“阿姊?”岑望不覺皺眉。

秦黛黛喃喃:“阿望,你長高了……”

長高了,越發像她記憶中的少年了。

岑望的眉頭擰得更緊,唇緊抿著,好一會兒突然悶聲道:“阿姊在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