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裡克終於明白了,如果自己還想保持體麵的姿態去見祭司長,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談一談滿大街的不死生物,就絕不能再聽它多說一個字,他果斷地阻止了這神奇的家夥:“夠了!你的話很危險,不要跟任何人說。”
在關心我嗎?是在關心我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能跟彆人講話,貝塔還是覺得很開心,於是它提醒新主人:“如果我不能主動跟人說話,您還是得命令我關閉語音功能……從安全角度來說,口令最好複雜一點,防止被破……”
“我命令你閉嘴!”弗雷德裡克深吸了幾口氣,忍住一巴掌拍死它的衝動,“隻有當我對你說‘你要是真的啞巴世界該有多美好’時你才能開口!夠了吧?”這該死的遊戲規則到底是哪國的?
……
貝塔沒有察覺新主人的忿然,隻是在等了兩個小時,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收拾了一切可以收拾的東西,又仔細把床鋪好,把枕頭拍得又鬆又軟,還沒有人回來也沒有人主動和它說話(大家都知道騎士總是很高傲的,何況它得到命令繼續當啞巴)後,走到屋角,在幸福(到處都是人)的重重包圍中準備進入節省能量的休眠狀態——然而,就在陷入睡眠狀態的前一秒,它接收到了一束信號。
弗雷德裡克正心不在焉地坐在神殿裡,聽著白發蒼蒼的祭司長和一群年輕的祭司們談論著最近的不死生物,話題似乎有些激烈。最後,祭司長扣了扣長桌,示意眾人安靜。
他把頭轉到弗雷德裡克這一邊:“閣下有什麼看法嗎?”
弗雷德裡克放下水杯,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開口:“艾維爾。”
該死!
這個不能被提及的名字一旦出現,能得到的果然隻有懊惱的咂舌聲。原本優雅迷人的祭司們群情激昂,紛紛表示當初應該趁勝追擊,直接讓這重傷逃竄的死靈法師接受神罰。
弗雷德裡克依舊坐得筆直,卻用一個沒人發現的角度微微垂下頭,打量手心裡捏著的小玩意——進神殿之前,他把這黑乎乎的東西從領子上揪了下來——按照戒律,聖騎士不能佩戴任何裝飾品,即使醜得不能見人的也不行。他可不想因為這麼個小東西跪著聽祭司長背聖殿十誡。
高貴的聖騎士正思索貝塔跟這些不死生物到底有沒有關聯,手中突然傳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沒等他握緊手心,被嚇得跳了起來的祭司們,已經把目光聚集在那黑乎乎的“通訊器”上。
伴隨著那刺耳的劈裡啪啦聲傳來的,是仿佛要把人撕裂的風聲和貝塔斷斷續續的聲音:警……報!敵襲!發現——敵襲!改換優先模式。數量,不能確定,目測超過十、十六、十七。距離……已經接觸!它們想攻擊什麼……哦,一座塔樓……弗雷茲大人,您在哪裡!弗雷茲大人你好嗎?我可以攻擊嗎?請回答我!弗雷茲大人?天哪!那裡邊有人——
“貝塔?”弗雷德裡克忍不住對著黑色小孔輕喚了一聲,可是他沒有得到回應。
聲音消失了,無論是刺耳的劈啪聲還是小機器人的詢問聲,在一瞬間寂靜下來。弗雷德裡克抬起頭,正對上大祭司探究的目光。還沒等他開口,一名紅衣祭司鐵青著臉衝了進來,甚至粗魯地把為他開門的下仆推了個踉蹌。
眾人都站了起來,安靜地等待著一個隱約可以預見的噩耗。紅衣祭司衝到大祭司的麵前,鼻孔和嘴角開始溢出鮮血,他艱難地撐著桌子:“結界——破了!”
他的身後,是馬諾城的城主。這位頭發花白而麵色紅潤的老人走了進來,對著上席的兩人恭敬地彎下腰:“形勢萬分緊急,派出去的見習騎士至今沒有回來。黑暗籠罩了馬諾城。大祭司閣下,希望您儘快恢複馬諾城的結界。還有這位遠道而來的聖騎士大人,至少有三頭以上的腐屍龍在城內,我的城民需要您的力量。”
弗雷德裡克握著冰冷的通訊器:“塔樓在哪裡?”
馬諾城的精神象征,安放著巨鐘的塔樓已經倒塌。
散發惡臭的巨大腐屍龍在空中盤旋,黑色的陰影籠罩著半座城。地麵上,在戰鬥和搶救人類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以搶救人類為優先的貝塔正傷心地和其他市民一起挖掘被壓在廢墟中的遇難者。看著滿目瘡痍的景象,它覺得自己的內核都快碎了。然而它在原來的世界從來沒起過作用的生命探測儀在這種時候卻有了意想不到的功效,幾十個強壯的男人跟著它在廢墟間跑來跑去,拚命挖掘沙土,搬運石塊,爭分奪秒搶救被埋在地下的幸存者。
貝塔輕輕掀開巨石,抱起那個腿部被石塊壓住,爬了半天也掙脫不開的小女孩,準備把她送到安全的地窖去。它簡單迅速地幫她處理了一下傷口,忍不住把她緊緊摟到懷裡,滿懷深情地安慰她:“不要緊的,堅持住。等到安全了就帶你去神殿,祭司很快就能治好傷,快看,騎士大人們都來了。”最後一句是跟一位忙著照看傷員的大嬸學的,據說祭司和騎士對於受苦的人民一直很有安慰效果。它真的想把痛苦的表情從這個可憐的小女孩臉上抹去。
那女孩已經因為疼痛和失血有些神誌不清,等到她的眼睛裡有了神采,似乎清醒了一點,貝塔終於聽見她發出輕微的□□。
繼而,滿臉血汙小女孩猛地瞪大了眼,死死盯著貝塔,用不可置信的語氣驚歎道:“洛克文奇在上!我知道馬諾是邊遠地區,可這裡的神屬騎士難道都是瞎子嗎……竟然放任這麼一隻傀儡在大街上亂跑!不過做的可真精致啊……它剛才說了什麼?洛克文奇啊!你看它還知道用神殿安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