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講價的資格，給我。”

“求求您彆趕我走……”

“交出來！這是命令！”弗雷德裡克提高了聲音，顯然氣得不輕。

“是。”貝塔可憐兮兮地把那根幾乎透明的細線遞到他的手上，“哦，請小心，這是最新科技，會自動變形適——”隨著劈啪一聲響，機器人知趣地閉上了嘴。多日相處，它明白接下來就輪到自己了。

聖騎士戀戀不舍地打量著指縫裡那根變成焦炭的“竊聽器”，歎了口氣：“真想對你也來這麼一下。”

“哦！天呐！”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貝塔還是被可怕的前景給嚇到了。它的腦袋不由自主跟著變成粉末飄落的竊聽器一直垂下去，直到隻能看到弗雷茲大人的靴子。

“你在監視我，貝塔。”聖騎士冷淡地聲音飄進它的接收器，“這種行為絕不能容——你在聽我說話嗎？”

“弗雷茲大人，你的鞋臟了，我給你擦一擦。”小機器人早已經蹲了下去，不知從哪裡找了塊布使勁擦起靴子來。

“好了。”弗雷德裡克輕輕踢開它，後退了兩步，坐到椅子裡，“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哦。”貝塔執著地盯著他的腳，“您要怎麼處置我呢弗雷茲大人。彆趕我走，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寬恕你。還有什麼彆的要說嗎？”

弗雷茲大人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一點兒溫度都沒有。貝塔想，要是自己是人的話，一定會被凍著的。

“我真的不會了。”它以為自己會傷心地說不出話來，可一張口還是很流利，一點兒都不能表達心情，“我和大腳已經是朋友了，它在烤餅乾……我教的。”

它想，機器人要是可以說謊就好了，機器人要是可以說謊，它就不會告訴弗雷茲大人自己未經允許使用竊聽器了，那麼弗雷茲大人就不會生氣了。以後也可以隨時保護弗雷茲大人。說謊的結果比說實話好很多倍。機器人為什麼不可以說謊呢？

“我寬恕你。”聖騎士沒什麼表情的再次開口，依然是這句話，“還有呢？”

貝塔覺得害怕了，它從沒聽弗雷茲大人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可是它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弗雷茲大人的時候，他確實這樣說過這幾個字——那是對死人們說的。

“您是要銷毀我嗎？”小機器人顫抖著問，“您不能傷害我呀……我有權力自保。”

“你傷害了獸人，也傷害了我，還有很大可能在持續傷害其他人。”聖騎士的語調維持在一個令機器人毛骨悚然的頻率上，仿佛在緩慢地宣判它的死刑，“不管是以主人的身份，還是以另外一個身份，我都有權處置你。”

令聖騎士大吃一驚的是，這隻冒牌小傀儡上一刻剛露出被嚇傻的神情，下一刻就轉身飛奔出了門。並且極其迅速卻輕手輕腳地把門給關上了。

他滿頭霧水，莫名其妙走到門口推了推，發現門被從外麵抵住了——又用力推了一把，弗雷德裡克終於勃然大怒，伸出手指扣了扣門：“貝塔，你又想乾什麼！”

“哦……請彆這麼用力，手會受傷的。”小機器人的聲音貼著門縫傳來，這次還帶了點哽咽，不知道跟誰學的，“我得自保呀，弗雷茲大人。”

“你就靠把我鎖起來自保嗎？”弗雷德裡克又好氣又好笑，使勁在門上敲了一下。

門外貝塔傷心地說：“對不起，我正在想彆的辦法……我以前從來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不過我以前也從來沒機會見過人——這種時候機器人該怎麼辦呢，你知道嗎弗雷茲大人？”

“我不知道。”弗雷德裡克背靠在門上，又用腳跟敲了敲地板，再次給可憐的機器人增加不少壓力，“你最好快點想，我知道人類的耐心有限。”

“……”過了一會兒，外麵的聲音傳進來，似乎還帶了點膽怯，“哦弗雷茲大人，或許您可以決定不銷毀我，那樣我就不用把您鎖著了。”

“貝塔。”弗雷德裡克溫柔地問，“你是在威脅我嗎？”

“我是在請求。”小機器人緊張地回答。

“我拒絕。”

“那麼……”貝塔仔細想了想——它的邏輯處理器已經被這一連串打擊摧毀得差不多了，軍用邏輯不像保姆邏輯那樣耐用，人類的思維方式總能超出機器人的固定程序——它用天真的口吻詢問，“那麼要是威脅呢？”

“你找死。”裡麵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在奧利蘭，連聖騎士都變得簡單粗魯了。

“哦！”貝塔喊了一聲，它的語氣透過門縫顯得那麼絕望，“可是您銷毀了我，我就沒辦法再照顧您了……”

“我給過你機會。”聖騎士的語氣放緩了。

“我改了呀！”機器人垂頭喪氣地說，“大腳正在烤餅乾……是我教它的，我還叫它烤焦一點，因為您喜歡吃焦一點的……”

聖騎士打斷它的訴說：“我知道了，我聞到焦味了。”

“哦天呐！”

毫無征兆，門被拉開了。倚在門上的弗雷德裡克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穩住腳步。他有點惱怒地注視著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傀儡，還沒等開口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發現自己被攔腰抱了起來！

貝塔慌張地直嚷嚷，“天呐，著火了！我馬上帶您離開這裡！”

“你乾什——放我下來！”聖騎士惱怒地提高了聲音，試圖掰開小傀儡那比鐵還要硬的胳膊。

“大概還有兩分五十秒火勢就會蔓延到這裡，我得送您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貝塔像玩雜耍一樣把房間裡的行李一一掛在脖子上，就要抱著自己往窗口衝。

“貝塔！”弗雷德裡克一把抓住窗框，放柔語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哦！”好在機器人不存在關鍵時刻忘記重點的問題，它激動地僵了0.03秒，立即欣喜地問，“真的？”

“隻要你放我下來。”聖騎士的語氣更溫柔了——窗外一片喧嘩，他剛才還看到了那該死的下流法師，要是就這樣被一隻傀儡抱出去，他還不如當場死在這裡。

“可是……”

“如果你再不放我下來。”聖騎士覺得自己已經用儘一生的耐心與溫柔，“我馬上讓你死得比獸人手下的餅乾還難看——我一般不樂意這麼粗暴。”

他立即被依依不舍地放了下來。

貝塔小心地牽起他的手，仔細檢查他的衣服：“要是我不能抱著您跳窗，我們就隻能從樓梯下去。請抓住我的手，不要攜帶易燃品。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弗雷德裡克來不及製止它的無意義行為（雖然在機器人看來這是正確的攜帶人類安全逃離火災現場的方式），隻能拖著喋喋不休講解逃生注意事項的小傀儡（它使勁拉著他的手，甩不開），重新走到窗戶邊，一手撐著窗台，縱身就要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