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汛 你舊情人?還真是。(2 / 2)

雨汛 故得 7205 字 9個月前

舊情人?

關書桐扯了下唇角,沒道理地輕笑出聲。

直到再見不到電梯了,她才斂眸,懶懶地用鼻音哼出個“嗯”字回應。

“真的假的?”章曼半信半疑。

關書桐沒再提,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嘖,”章曼嘀嘀咕咕,“真有這樣的舊情人,你跟他過唄,就彆纏著我們野哥不放了。”

這不是關書桐第一次解釋:“我沒纏他。”

章曼趿拉著濕透的洞洞鞋“啪嘰啪嘰”追上她,“關書桐,聽說你家挺有錢,以前你還有個談婚論嫁的富哥竹馬來著,那你怎麼混成現在這樣?”

“真是因為小三上位,你爸給你找了後媽,你青春叛逆期發作,離家出走了?聽說你還有個歲數挺小的親妹妹,你走了,她怎麼辦?”

“誒,你彆呀,放著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當,”她替她不值,“這年頭搞點錢多難,隻要給錢,彆說一個後媽,就算有兩個三個四五個後媽,我都無所謂。”

關書桐不作答。

她不夠大度,不夠聰明,也不夠有忍耐力。

她做不到。

隻是看著她後媽在臉書、IG等媒體社交平台上,拍照秀她親媽遺留下的珠寶首飾,她都受不了,就算要被記過,要進警察局喝茶,還要被生父掌摑訓斥,她關書桐也一定一定要把東西搶回來。

KTV離得不算遠,搭乘電梯上二樓,推開包廂門,煙酒氣和喧囂聲劈頭蓋臉衝了她一身。

關書桐眉頭輕皺,在他們起哄叫她“大嫂”的時候,眉間褶皺愈深。

章曼輕嗤:“叫誰大嫂啊你們?”

一男生大聲回:“當然不是你啊,笨章魚。”

“滾!”章曼氣得拔腿追過去打他。

包廂愈發熱鬨起來,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十多個人笑鬨成一團。

關書桐一眼看到窩在沙發裡的仇野。

他頭發前兩天才剃過,圓寸,短到隻剩一層青皮那種,後腦的反骨大大方方地擺在明麵上。

除了校供服,就沒幾件像樣的衣服,來來回回都是那身黑T牛仔褲,洗得愈發薄透的布料貼著微弓的後背,勾勒出少年脊骨清瘦的形狀。

骨節崎嶇的指間夾著煙,灰白煙霧散在空氣裡,他勁瘦的胳膊也露在空氣裡,或新鮮或陳舊的細碎疤痕略有些打眼。

他笑看他們打鬨,模樣散漫、慵懶,半分沒有要解釋他們關係的意思。

關書桐閉了下眼,忽然感到疲累。

“你杵那兒看門啊?”仇野嘲她,拍拍身旁的空位,“過來。”

關書桐邁開步子過去,順便摘了鴨舌帽,再把被雨打得半濕的灰黑色襯衫脫掉。

裡麵是一件短小的暗紅色露臍吊帶,搭一條黑牛仔短褲,細腰長腿冷白皮,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引起一陣起哄聲:

“野哥真是好福氣~”

仇野笑而不語,意味深長地瞧關書桐一眼。

她和他遇到過的很多女生不同,不扭捏,不閃躲,該沒素質的時候,素質就是狗屁玩意兒,麵對這種無聊至極的黃色笑話,從來都是直截了當地冷聲警告:

“當心老娘撕爛你狗嘴。”

“行啦,”仇野把猩紅的煙頭摁進煙灰缸裡,趕在這會兒出來當和事佬,“今天好歹你生日,大家玩得開心點。”

但她今天其實開心不起來。

因為她家的一地雞毛,也因為和談斯雨的那一場雨中對視。

仇野打小在社會摸爬滾打,好的壞的學了個七七八八,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關書桐沒多喜歡他。

但,更讓她退避三舍的,是談斯雨那種人——看似一個五講四美的上進青年,事實上,能在那個虛有其表的上流社會混得遊刃有餘的,就沒哪個是簡單角色。

相識十多年,她比誰都清楚他的手段和為人。

仇野看出她心不在焉,問人拿了隻麥克風給她,要她唱首歌聽聽。

關書桐回神,掃一眼麥克風,再看回他,搖頭,耳垂懸掛的金屬圓圈耳環輕晃,熠熠生輝。

“這麼沒心情?”仇野又打了一支煙,慢悠悠地抽著,“吃過晚飯沒?要不先把蛋糕上了。”

關書桐說“行”。

他那些個小弟立馬前呼後擁地把蛋糕端過來,點蠟燭,唱生日歌,興衝衝地嚷著“大嫂快閉眼許願”。

“彆叫大嫂,”關書桐把不耐全擺臉上,半分麵子不給人留的,“我跟仇野沒關係。”

真相如何無所謂,他們隻是一群愛湊熱鬨的,沒聽進去,還在催她許願。

十八歲,意義非凡。

總該許個願,裝模作樣地憧憬一下未來的。

關書桐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閉眼睛,用三秒鐘結束許願這一環節,睜開眼,吹滅所有蠟燭。

章曼問她許了什麼願。

她胡謅:“世界和平。”

章曼扯著嘴角輕嘲:“這麼偉大?”

當然不是。

關書桐沒給她正確答案。

KTV這一趴結束,一夥人意猶未儘,要到大排檔再續。

位置安排在室外,這會兒雨已經停了,風裡摻一絲效果甚微的涼意。

水泥地麵濕漉,臟黑,仿佛永遠淌著一層洗不淨的陳年油漬。

關書桐沒吃多少東西,冰啤酒倒是灌了不少,微醺。

醞釀了一整晚,才做好心理準備,一個,接一個,點開媒體社交平台。

她後媽沒有更新動態,她同父異母的便宜哥哥和妹妹也沒有最新消息。

安安靜靜的。

仿佛收到警告,聽話地不在今天繼續刺激她。

能讓他們如此這般言聽計從的人,除了她那個吃絕戶的爸,就隻有這個圈子裡人人都想攀附的對象——

談家人。

“關書桐,那個是你舊情人吧?”

說不清是章曼喝高了,還是她故意喊一嗓子方便讓所有人聽清。

反正,在關書桐下意識抬頭看過去時,談斯雨也在這時候循聲睇來一眼。

大概是剛從晚宴逃出來的,還是那一身打扮,隻是發絲微亂,規整的西裝也被他穿成了鬆鬆垮垮的休閒款。

外套掛在椅背,領帶散著,領口敞著,袖子卷至胳膊肘,孔武有力的小臂也露著。

望向她的那雙狹長眼眸微眯,含著幾分笑,幾分醉,像調情,勾人得不行。

直逼30℃的夏末夜晚,關書桐身體發熱,呼吸都滾燙。

隨他一並溜出來的,還有兩個同樣盛裝打扮的富家公子哥。

沒料到他竟然會帶他們到這種寒酸地方,都拘謹地坐在藍色塑料椅上賠著笑。

聽到章曼那一嗓子,兩人笑容一僵,彼此對一個眼色,訕訕地閉上嘴,當背景板。

“你舊情人?”仇野明知故問,坦然大方地回頭看向談斯雨,盯著,眼底吊兒郎當的戲謔,逐漸被某種翻湧情緒取代。

三人呈一條直線,對峙,僵持。

曾與談斯雨並肩十年有餘的關書桐,如今在他對立麵,在離他最遠的地方。

中間隔著一個仇野。

“還真是。”仇野敲定結論,渾不在意地勾唇笑笑,一副勝利者洋洋得意的嘴臉。

啤酒泡沫漲得肚子難受,關書桐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起身去女廁。

再出來。

洗手台安置在男女廁中間,她咽下喉嚨深處上湧的氣泡感,蔥白手指一挑,沁涼水液即刻從龍頭傾瀉而出。

少年磁性聲嗓隨悅耳水聲一並流入她耳朵:

“就因為她碰過那套首飾,所以你迫不及待要拿回來。”

“我媽的就是我的。”

關書桐言之鑿鑿,抬眼,目光灼灼地盯向對麵的鏡子。

鏡中映出兩道高瘦身影,一明,一暗,她在前,談斯雨在後。

兩人眸光都銳亮,生著不加掩飾的鋒芒。

他雙手插兜,一派閒雲野鶴的懶散模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頭頂的冷白燈光罩下來,他英俊麵龐愈發清晰。

“嗯,我也這麼想的。”談斯雨予以認可似的點了下頭,“所以你不用擔心挨處分了。”

“用不著你幫我說情。”

他一眼洞悉她想法:“不想欠我人情?”

關書桐覺得好笑:“我跟你很熟?”

談斯雨挑了下眉,表情頗具玩味,從鏡中看回她的那個眼神,分明是“你在說什麼傻話”的嘲弄。

最後一步,他站定,兩人肩袖若有似無地擦碰著,開口,一句話撕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

“青梅竹馬親過嘴,還差點鬨到結婚開房,你說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