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斯雨就算化成灰了,她都能認出來。
這帖子是一個女生發的,內容簡而言之,是她帶表弟來參加某商場內的親子繪畫活動,結果碰到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想問問廣大網友該怎麼問他要聯係方式比較容易得手。
評論區裡的熱心網友一邊支招,一邊撈人,問道德在哪裡,地址在哪裡,聯係方式又在哪裡。
還有一群插科打諢的,直呼“我老公怎麼跑你手機裡了”。
至於談斯雨這人,帥是真的帥。
就算偷拍視角下,照片模糊不清,也擋不住他一身蓬勃狂勁的少年氣。
就連最簡單基礎的白襯衫,都能被他襯得矜貴。
袖子挽至手肘,左手輕輕支著頭,他把臉偏向一側,垂著眼似的,在看他身旁坐著的小女孩。
關書桐眯了下眼,把圖片進一步放大,這才看到差點被截掉的那個小朋友。
她隻露一點背影,看著像是紮了雙馬尾,低著頭,後頸有碎發落下來,脊背挺得筆直,左手正摁著上色隻到一半的畫。
看著很乖,很乖。
叫關書桐的心臟都軟乎了。
她把人手機還回去,也沒胃口再吃了,趕緊掏出自己的手機,想翻找談斯雨的朋友圈來看。
恍然記起她早把他拉黑了,於是改到IG找他動態。
他動態是幾分鐘前發的:
【借鄰居家的小朋友來參加個親子繪畫活動】
配圖是一副內容簡單、風格稚嫩的畫——左邊畫一個穿白裙的女生,牽著一個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右邊再畫一個雙手抄兜的酷男生,背景點綴些花花草草,太陽和雲朵。
右下角落款是一串歪歪扭扭的“Grace”。
趙慶靈,這是趙嘉業給她起的名字,當然,關書桐更喜歡稱呼她為“關書靈”。
她是繼生母關淑儀走後,關書桐在這世上,最最親近寶貝的一個人。
她們有著最接近的基因,流著相同的血。
她是她年僅四歲、剛上幼兒園的親妹妹。
沒想到,就這麼被談斯雨拐帶出來了。
談斯雨對她的熟悉程度,一如她對他的熟悉程度。
他是知道該怎麼拿捏她的。
她現在已經開始坐立不安,自亂陣腳了。
“我有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說完,關書桐匆匆拿上包,起身離席。
她所在的地方離舉辦繪畫活動的商場有一段距離。
周六人多車多,她叫的網約車排在第10位。
關書桐到路邊等著,急昏了頭,把談斯雨的微信從黑名單裡拉出來,劈裡啪啦輸入一行“有事衝我來”,還沒發出去,屏幕畫麵一轉,手機鈴聲響——仇野的電話進來了。
手機嗡嗡振得她手掌發麻。
明知他打電話是因為什麼,她要不要接?
關書桐在猶豫。
心內像是有一個大鐘擺,在忽左忽右地搖蕩。
一邊是她妹妹,一邊是和仇野的賭約。
接通電話,仇野開門見山:“如果你去了,算我贏吧?”
關書桐不問他怎麼知道的,隻說:“我還沒去。”
她甚至連私信都沒發出去。
仇野輕笑:“嗯哼,就算你要去,也得遵守我們的賭約,不去。”
什麼邏輯閉環?
關書桐右手還舉著手機放在耳朵邊,左手橫在身前,托著右肘。
低頭的那幾秒,在想事。
夜風輕輕吹著,內心的焦躁不安漸漸被撫平了些。
“仇野。”她叫他。
“嗯?”
“如果我不去,那該算我贏。”她說,“我的要求,是你去把我妹妹接過來。”
仇野回得有點慢:“你確定?”
“確定。”
“你不喜歡談斯雨拿你妹妹要挾你,就不擔心,我接到你妹妹後,也拿你妹妹要挾你?”
“你不會。”關書桐肯定道。
仇野沒應聲。
她接著說:“仇野,你也是個有妹妹的人。”
*
用綠色蠟筆又畫完一顆小草,關書靈鼓了下腮幫子,抬起臉,問身旁的人:“哥哥,姐姐真的會來嗎?”
“會啊。”談斯雨心慵意懶地回她,“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但是……”關書靈左右張望一圈,親子繪畫活動已經結束了,人也都散了,隻剩她和談斯雨還坐在這兒,可憐巴巴地等著。
談斯雨隨手在紙上指一個空位,“這裡有點空,要不我們再畫一朵小花花?”
“好。”關書靈乖乖應著,伸手去拿紅色蠟筆,溫吞又細致地在紙上塗抹起來,“哥哥,我好久沒見過姐姐了。”
談斯雨撩著眼皮瞧她,莫名地,從她身上看出點過去關書桐乖巧討好的影子,“就這麼想她?”
“嗯,”關書靈點頭,雙馬尾跟著晃,“他們都說……Grace是掃把星,媽媽不要Grace了,姐姐也不要Grace了。”
眼看小朋友眼眶都紅了,談斯雨耐心地哄:
“他們騙你的,Grace這麼可愛,姐姐怎麼可能不要你呢?那些騙你的人,就是想把你嚇哭,愛哭鬼一點都不可愛。”
關書靈吸了吸鼻子,趕緊抬手把眼淚擦掉,“他們還說,姐姐是壞蛋,會跟爸爸媽媽頂嘴,還會偷東西……”
“那你是信他們,還是信你姐姐?”談斯雨問她。
蠟筆在紙上遊走的動作漸漸停下,關書靈抬著一雙濕淋淋的眼睛,對上談斯雨的眼睛,“相信姐姐。”
“對呀,”眼看又一張紙被她塗滿,談斯雨重新抽出一張白紙鋪在桌上,讓她接著畫,“Grace要相信,姐姐今天一定會來的。”
她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