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

伊莉絲躊躇了一下，海因他應該隻聽見她剛才說今晚就要走，但還並不清楚他們是要用傳送石陣回去。

她目光微微移到海因手裡的那本書上。

之前在石陣相遇的時候，海因就告訴過她，那個石陣是他白月光——也就是月神的東西。依照她對海因的了解，如果他知道他們要用傳送石陣，非常有可能會阻止他們。

“我們打算今晚就離開這裡，回到神殿去。”她避開了傳送石陣那一部分，直接回答他們要去的目的地。

“哦？”海因紅眸微微轉動。因為偽裝，他的眼睛在這時並不是猛獸一般的豎瞳，但藏在裡麵的攻擊性仍然十分強烈。

“是那位敬業的商人要進行什麼偷偷摸摸的交易，所以突然決定半夜來到這個村莊嗎？”

伊莉絲張了張嘴，正想著怎麼回答海因這明顯語氣不善的問題，就聽見身旁的米斯艾爾聲音冰冷地開口。

“與你無關。”

“和我有沒有關係，還說不準。”海因指尖輕柔緩慢地劃過手中日記的書脊，垂眸遮掩眼中的情緒，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他頓了一下，接著抬眼看向伊莉絲，勾唇笑道，“畢竟，這位聖女大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慢悠悠地插到米斯艾爾和伊莉絲中間，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了伊莉絲的肩膀上：“我是為了報恩才留下來的。如果我的救命恩人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那我就沒有辦法坐視不理。”

“——這不就是和我有關了嗎？”

米斯艾爾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落在搭著伊莉絲肩膀的那隻手上。

他眸光一沉，眼中的寒意微不可查地多了幾分。

伊莉絲沒有絲毫留戀地打開海因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半個眼神也沒分給他。

說話就說話，不要亂對她動手動腳，她不想引起米斯艾爾任何方麵的誤會。

海因在她身後輕笑了一聲。

“有危險的，並不是她要做的事情。”米斯艾爾抬眼，話裡有幾分有意所指。

伊莉絲微微詫異地看了一眼米斯艾爾，他語氣依然平淡無波，但她卻似乎聽到了那麼一點點嗆人的味道。

他之前從來都沒有這個樣子過，好像對海因有不小的敵意。

伊莉絲疑惑地眨眨眼，海因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他怎麼會突然就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產生敵意？

難道是察覺到了什麼？

米斯艾爾挪動腳步，走到他們兩個人身前，輕輕將伊莉絲帶到自己身邊，和海因保持距離。

“你自稱是冒險者。”

米斯艾爾垂下睫羽，掃視麵前一身黑衣的男人。

衣服雖然樣式非常普通，但使用的卻是質地良好的綢緞，緞麵乾淨整潔，除了被野獸撕裂已經被縫補好的部分以外，其他地方沒有灰塵、沒有缺口，一點也沒有在野外探險磨損的痕跡。

被送過來時，他全身上下乾乾淨淨，沒有普通冒險者會攜帶的背包，也沒有伊莉絲那樣能裝下海量物品的魔法布袋，就連任何隨身攜帶的工具都沒有。

輕浮的姿態、半句都不會讓步的犀利話語、舉止間無意透露出來的傲慢，他看上去不是一個在野外風餐夜宿、會處理人際關係的冒險者，更像是個毫無處世經驗、遊戲人生的紈絝貴族公子。

但紈絝貴族公子可不會孤身一人、什麼也不準備地進入危機四伏的森林裡冒險。

更不可能在遭遇了凶猛的野獸襲擊之後，被送到陌生的、破舊的村莊裡，還能這樣心態平和地在神堂裡閒逛，去翻書籍打發時間。

從他的氣質，到穿著，到言行，沒有一處是不可疑的。

“我不相信你。”米斯艾爾說，“你到這裡有什麼目的？”

海因勾起嘴角，看來這位教皇比他想的要敏銳得多。

“這個嘛，你似乎問錯了人。如果不是那些村民把我撿回來，我應該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他事不關己地聳聳肩，挑釁一般地回應米斯艾爾的詢問，

“也許你應該空出那麼一兩天，暫時停止對光明神的禱告，分出點心神去問問命運之神。聽說祂最喜歡捉弄人的命運，讓一切事情都朝著充滿意外的戲劇化走向發展。”

“所以。”海因攤開手，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出現在這裡，說是神明的安排也不為過吧。”

米斯艾爾看上去並沒有相信海因這一套說辭，他沉默著，緊盯著海因沒有片刻放鬆。

伊莉絲隱約從兩個人交彙的視線裡看到了劈裡啪啦的火花。

感覺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就要打起來了。

她站出來，開口打破現在兩個人之間凝固住的僵硬氣氛。

“海因先生，在救你的時候我也沒想過要什麼回報，你不需要為此費心，沒有人會責怪你。”

雖然海因是她的朋友，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可能會幫海因說話。

就不說現在兩個人在彆人眼裡隻是剛認識的陌生人。她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他自己的目的，並且表明過她的立場和態度。至少在目標完成之前，她會一直站在米斯艾爾這一方。

是他自己要摻和進來的，他既然硬要插一腳，那就得做好她在他們之間選擇米斯艾爾的心理準備。

“如果你沒有彆的事情。”她聲音淡淡，“你知道的，如果要在晚上離開，這期間的幾個小時，我們會非常忙碌。”

“請原諒我們的失禮，先告辭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自然地牽起米斯艾爾的手，拉著他一起離開了走廊。

海因獨自站在原地，臉上一點生氣的表情都沒有，反而像是遇到了什麼特彆好笑的事情一樣，放聲笑了起來。

半晌，他翻開日記的扉頁，看著上麵手繪出來的石陣圖案，細細撫摸著旁邊的月亮標誌，含著笑意的眼眸裡是不可抗拒的固執和癲狂。

“你說，我應該怎麼辦呢？”

他眼裡流出一抹狠意。

**

伊莉絲拉著米斯艾爾快步地穿過走廊，後者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安安靜靜，一點也不落地緊跟她的腳步。

一直走到房門前，伊莉絲才停了下來，假裝才發現自己行為的不妥當之處，慌忙地鬆開他的手，用有點驚慌不安的語氣說：“啊，非常抱歉，聖下，是我失禮了。”

米斯艾爾靜靜地看了一眼突然空落落的手，心裡微微浮起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

“沒事。”他緩緩地將手收回到身側，淡漠的聲音沒有透露任何情緒。

“那麼，晚上見……”伊莉絲推開房門，卻剛好和從裡麵出來抱著床墊被擋住視線的艾恩撞個正著。

伊莉絲被撞得腳步不穩，向後倒去，米斯艾爾眼疾手快，攬住她的後背扶了她一把。

“哎呀！是聖女殿下嗎？”艾恩艱難地從床墊後麵探出頭，“實在抱歉，我沒有注意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