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暑氣未消的B市突然迎來綿綿秋雨。
下午四點多,言柒看完籃球賽後,將自己的靈感勾勾畫畫描繪出了幾張漫畫人物草稿,這才伸了個懶腰走出B大體育館。
她抬頭看著昏暗的天,微微蹙了下眉,心知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值得慶幸的是,天氣並不算冷。
言柒從包裡翻出一個塑料袋將裝著自己寶貝畫稿和手機的帆布包包好,打了個結,然後攏了攏烏黑自然的長發隨手紮起,將包頂在頭頂,衝進雨中。
跑動間長發甩動,隱隱露出兩耳上帶著的人工耳蝸。小白鞋踩在汙濁的路麵,濺起的雨水打濕了卡其色的棉麻布裙,留下道道汙漬。
言柒卻無暇在意,隻想趕快騎上自己的小電驢回家。
終於,粉色小電驢載著主人晃悠悠往家趕,卻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剛剛出了校門口,電量顯示器亮起紅燈。
言柒低頭看了一眼,心中估算著騎回家的可能性,這輛小電驢陪了她三年了,電瓶已經不行了,一般亮起紅燈最多隻能騎行三公裡左右,勉強能回家。
雨越下越大,雨水衝刷過的路麵有些濕滑。
言柒戴著白色卡通熊頭盔,冒雨沿著北環路小心行駛,沒想到,剛拐進後巷街,小電驢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顯示器的紅燈開始閃爍,這說明...小電驢在離家一公裡左右的距離罷工了。
言柒全身都濕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但是事已至此也沒彆的辦法,隻好下車利用僅存的電量推著小電驢往家走。
正好前方放了一個大大的警示牌,藍底白字寫著“前方施工,注意安全”八個大字。
正值工作日,還沒到下班下課的時間,路上的車輛並不多,所以言柒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安全後便推著自己的小電驢從機動車道快速往前走,以求在最短的時間裡繞過施工路段。
幾十米的距離看起來很短,但是要推著一輛小電驢前行便顯得有些漫長。
遠遠的能聽到跑車混雜的引擎轟鳴聲,從背後傳來,越來越近,過往的車輛開始主動避讓。
言柒抬頭看了眼即將到頭的幾米距離,使使勁推著車小跑起來。
道路因為施工而灑落的泥土在混合了雨水後,不僅泥濘不堪,而且十分容易打滑。
當一輛騷氣十足的紅色法拉利衝過來的時候,電動車的車輪突然一滑,帶著言柒一起重重栽了下去。
法拉利副駕駛上,有人眯起一雙勾人的狐狸眼,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停車!”
“啊?怎麼了?”駕駛位上的嶽祥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還是踩了刹車,車子靠著路邊速度緩緩慢了下來。
“你剛剛好像蹭到人了。”副駕駛上的人嘴裡咬著一支煙,歪頭盯著後視鏡看了兩眼好像是在確認什麼,往日裡的散漫勁兒收斂了幾分,臉上多了幾分嚴肅。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一個嬌嬌弱弱的漂亮姑娘。”
“...嬌嬌弱弱就算了,下著雨,還隔這麼遠,你就能看出人家漂不漂亮?”嶽祥忽略了他的上一句話,打趣道,“不愧是咱們萬花叢中過的李少啊,果然眼力驚人。”
李知珩嘴角噙著冷笑,輕嗤了一聲,將煙頭往煙灰缸裡重重一按。
“重點是這個嗎?!”李知珩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透著股慵懶,但是語氣難得正經了幾分,說完便下了車,朝著車輛來時的方向走去。
嶽祥愣了一下,儘管他堅信以自己的車技不可能蹭到人,但還是跟著下了車。
路邊停了幾輛跑車,有人打開車窗探出腦袋問了句“祥子,出什麼事兒了”。
嶽祥扶著車門往後看了兩眼,朝幾人擺擺手:“沒什麼大事,你們先...嗯?”
嶽祥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
李知珩盯著眼前被狼狽不堪的姑娘,一向愛潔的人腳踩泥濘卻渾然不覺。
她全身臟兮兮的,因吃痛而輕輕皺起的眉眼間,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全身上下透著股山茶朝露的清新,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惜之心,想要靠近她,了解她。
沒來由的心臟一陣猛跳,就像前些天在餐廳初遇時,在走廊拐角處,兩人撞在一起,當時他的心詭異地跳了起來,用個俗一點的比喻來說就是小鹿亂撞。
隻可惜,上一次沒來得及互換聯係方式,這一次嘛...李知珩眯起眸子,眼底多了一抹意味深長。
狼狽地坐在地上的言柒抱著自己那包寶貝畫稿,在混雜了雨水、泥土和汽車尾氣的味道中,突然聞到一縷溫暖優雅的木質香。
言柒下意識抬眸,視線裡出現一雙鞋,一雙連折痕都不曾有的嶄新皮鞋踩在汙濁的泥漿中,形成鮮明的視覺對比。
順著包裹在休閒褲中的兩條筆直的長腿往上,隔著掛滿水珠的擋風罩,對上來人的視線,言柒微微一怔,是他——靈感繆斯,新漫畫中的狐係美人受。
他和上次偶遇時差不多卻又帶著細微不同。
同樣的細碎發,狐狸眼,吊兒郎當,小白臉。
不同的則是...被雨水打濕的白色印花襯衫,緊貼著皮肉,精致的鎖骨下是隱隱透出的肌肉線條輪廓,比她憑借想象畫出來的圖稿更加香yan誘人。
濕漉漉的黑發和靡麗的唇色襯得他膚色更白。
他居高臨下望著她,垂下的眼睫上掛著點點晶瑩的水珠,一雙惑人的狐狸眼神秘而you惑,一顰一笑都浸染了醉人的情yu之色,就好像獵人精心布置的陷阱,藏著未知的危險卻誘人深入。
言柒無意識放緩了呼吸,目光帶著欣賞,一寸寸勾畫著他精致的輪廓,腦海中突然想到了危險又迷人的黑巴克玫瑰。
一瞬間...靈感翻湧而起,比兩人初見那次更為猛烈,她甚至已經將漫畫的情節想好了,霸道腹黑攻對狐係美人受雨中見色起意!
見眼前人癡癡望著自己,李知珩心中舒暢,興味取代驚喜一點點填滿眼眸,嫣紅的薄唇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吊兒郎當蹲下身:“有沒有受傷?”
慵懶磁性的聲線仿佛化為了一根羽毛,在人心底輕輕搔動,微癢。
見她沒有反應,李知珩唇邊笑意加深,難得耐心的又問了一遍:“受傷了嗎?”
言柒回神搖搖頭:“我沒事。”
“地上臟,我扶你起來。”李知珩伸手,乾淨紅潤的掌心向上攤開,手指細長均勻。
言柒盯著他的手暗歎了一聲真漂亮,比圖稿畫出的還要漂亮,怎麼會有人連手都長得這麼好看。
見她盯著自己的手看得出神,李知珩的笑容裡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等待著她將手放在...嗯?
李知珩唇邊的笑意一頓,手裡被塞過來一個臟兮兮、沾著泥巴的塑料袋子,他眉心一蹙,下意識想扔掉。
“麻煩你了。”言柒溫聲道謝,朝他善意一笑。
她長了一張鵝蛋臉,不笑的時候有種清淺的疏離感,但是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會現出兩個小酒窩,溫柔中帶著清爽的甜。
李知珩怔了怔,心中湧上一股陌生的悸動,被他百般嫌棄的破袋子忘記扔,垂眸看向那雙本該搭在他掌心中的手,此刻撐著汙濁的路麵,試圖借力從地上爬起來,李知珩伸出左手扶著她左邊胳膊肘,另一隻手繞過她單薄的後背用手背紳士地抵住她另一條胳膊,將人半圈進懷裡,扶了起來。
言柒側過臉看著儘在咫尺的精致眉眼,那股香氣更濃鬱了,她下意識吸了吸鼻子,仔細分辨了一下他身上的香氣,就好像...神秘的曠野冒險,有一種說不出的xing張力,很誘人。
李知珩也垂眸眉目含情望著她,兩人離得近,連顫動的眼睫和彼此眼底投映出的身影都清晰可見。
按照李知珩過往的經驗,接下來本該是曖昧無聲醞釀,可惜,耿直的言柒對送上門的“美色”並無垂涎之意,反而滿腦子都是噴薄湧現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