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過去,似乎已經沒有了,隻有在夢裡,才能找到依稀的影子。
記憶再模糊,那一幕卻清晰得如同昨日發生的那般。
猶記得那時候,半輪夕陽已漸漸隱沒在了天際,天空中的火燒雲如同血色荼蘼,張揚在那整片天際,豔麗,又極是妖嬈。
地平線上開滿了血色的花朵,一簇唉著一簇,從視線中不斷延伸出去,與天邊的火紅融在了一起,一朵又一朵,鋪落了整片天地,充斥著整個世界。
風乍起,翻卷著綻開的花瓣便隨風四散,如血,如煙,如夢……火紅的顏色幾乎灼痛了視線,熱烈的豔麗,又冷漠地燃燒。
鼻尖縈繞著清甜的香氣,緋紅的花瓣不斷自身旁掠過,毫不留戀的翻轉著離開,徒留幾分花香。身下坐著的秋千輕輕擺動著,額前的劉海和耳畔的長發被風吹開,眼前便迷亂地捕捉到火紅與銀白交織的光影。
“為什麼要叫霜月呢?”
自己曾經是這麼問他的,不解,又好奇。
“霜月,是霜夜的明月,暮後霜天上的明月。”
在自己身後的人是這麼回答的,一向淡漠的語氣帶著極致的溫柔,幾乎要被風聲帶走。
他輕輕地推動秋千,帶起落紅無數。與自己不同,身後的人有著一頭墨染的漆黑綢發,在風中糾纏著,被指尖捕捉到,柔軟,帶著冷意。一如他的人,極冷漠,又極溫柔。
唯有這一絲記憶被自己固執地留了在腦海中,在空白的夢境中不斷地重現,仿佛隻有這樣,那蒼白的寂寞才會帶上溫暖的色彩。
隻有那鋪天蓋地的紅色。
記得,他叫霜夜呢……
奇怪,明明應該記得他的,自己卻偏偏忘記了。
如果沒有霜夜,又咋麼會有霜月呢。
霜夜,明明是霜月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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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傍晚,依稀有了幾絲涼風,挾著餘熱不住地撲到皮膚上,卻沒有了燥熱的感覺,一圈一圈的屋頂向外延伸,地平線上托著火紅的夕陽,整片天空如同烈火燃燒般,泣血般嫣紅。
蟬鳴聲卻好像永不停息那般,一聲接一聲,一陣接一陣地響著,或噪噪如急雨傾瀉下來,又或切切如私語在耳邊低喃。
即遠,即近,遠得好像在天際,近得如同咫尺,好像耳膜也被震得作響,又好像砸在心上……
當他走到庭院中時,半輪夕陽已沉沒下去,溫暖的顏色停留在他柔軟的銀發上,又隱隱滲出幾抹淺紫,轉而被風輕盈地拂開,潔白的羽織也被輕柔地帶起。
蟬鳴聲再響,也沒有吵醒伏在走廊上睡夢中的女孩……
像一隻貓咪微微蜷縮在那裡,銀白的發絲在木質的地板上流瀉鋪撒了一地,暮光爭先恐後地擠入她的發中,柔軟的發絲映得緋紅一片。藕荷色的振袖在地板上鋪開,被夕陽染成妖嬈的紅,纖細的手腕玉一般無暇,瓷白的小臉上籠罩著安然的神色,烏亮亮的睫羽被夕陽照的晶瑩,投下兩抹淺淺的陰影。欲讀無聲的清風吹散了額前的劉海,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
長睫顫了顫,像是感應到什麼,緩緩地睜開。晶紫的瞳眸就這樣沐浴在了夕陽中,朦朧的帶著碎亮,澄澈的眸底帶了幾分水光,剔透的卻將漫天的緋紅都映入了眼底,清亮亮的,懵懂而天真。
女孩眨了眨尚帶睡意的眸子,撐手坐了起來,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蟬鳴聲一陣接著一陣,不緊不慢地響著,如雷貫耳。
“小月月醒了呢。”他緩步走近,額發下一對彎彎如月牙兒一樣的眸子,嘴角一隻向上揚著,勾出一抹極深極大的弧度,在暮光中似乎有幾分柔和。
“呐,銀子,我又做夢了呢。”女孩的聲音軟糯糯的,像是剛做好的草莓團子,又似乎並不習慣發音,說起話來尚有些生硬,生硬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語。
他坐下來,笑眯眯地看著她,沉默不語,隻伸出手,將一個柿餅送到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