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變成鬼後,他慢慢摒棄了作為人的思考模式和情感,一切關於人的事物在黑死牟眼裡都格外陌生。
剛剛那個孩子和他說話的時候,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肌肉緊繃,額頭不自覺流下冷汗。
根據他為數不多的人類記憶來判斷,這個孩子很緊張,而且大概率在說謊。
這是信不過他嗎?
還算有警惕心,隻不過來的太晚了點。
也算對得起那張與亞子相似的臉,不至於太蠢。
黑死牟將感知遍布柞湖山,打算先完成自己的頂頭上司交給自己的任務。
來到柞湖山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直係上司無慘大人,聽說了這一帶有日之呼吸可能仍有傳承人後,讓他過來排除隱患。
雖然在他眼裡柞湖山荒廢了許久,沒有任何探查的必要,但出於對工作以及老板的負責。
黑死牟沒有任何怨言,徑直從自己的住處來到了柞湖山,並且遇見了這位酷似亞子但沒有一點亞子智商的少女。
柞湖山本身是座荒山,山上除了那位持續在透氣的孩子,隻有零零碎碎幾個人在行走,山上好像有一戶居住的人家。
黑死牟睜開眼,大致理了理眼前的情況,準備天黑了之後,再去排查一下那戶人家和日之呼吸傳人是否有關,沒有關係的話,他就可以向無慘大人彙報,然後離開這座荒山。
他站起身,抽出一旁的虛哭神去頂開窗戶,勉強漏了一點縫,看了看屋外的場景。
根據太陽的光線和影子判斷,現在大抵已經到了傍晚,而那位孩子已經透氣透了將近一天。
看這樣子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本來還答應了她,晚上帶她下山來著,現在看,怕是省了個麻煩。
不過也好,原本打算送下山後,之後就再無聯係。
現在隻是加快了這個進程而已。
黑死牟已經活了太久,身為人的情感早就淡漠到極致,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就算出爾反爾,他也沒什麼感覺。
隻是長得像亞子的少女,並不是亞子。
更何況,他的亞子,早就已經被他拋棄在戰國時代死去了。
亞子是這樣的待遇,更彆談那個孩子了。
等了許久,確認太陽落山後,黑死牟站起身,推開門,朝著山上那戶人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出木屋沒多久,四周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木屋四周若隱若現的殘留著熟悉的氣味,分布紊亂,並且沒有方向。
看這樣子,那孩子多半是迷路了。
黑死牟不由的想起那天晚上迷路的場景,以及自己的傻樣,決定坐視不理,專心完成大人發布的任務。
自己決定離開,就要擔負起離開的後果。
這是他一直深諳於心的道理。
因為他就是如此。
因為想超越緣一,所以毅然決然的拋棄了妻子和孩子,加入鬼殺隊成為了獵鬼人。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離開,會對自己的妻兒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
如同豺狼一般的家臣會迅速爭鬥在一起,企圖將繼國家這塊肥肉撕成碎片,吃乾抹淨。
那又怎麼樣呢?
他還是離開了,不管是繼國家,還是自己的妻兒,亦或是作為城主的責任,一點都不重要。
隻有超越自己的胞弟——被譽為神之子降生的繼國緣一,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這也是,他成為鬼的意義。
黑死牟從自己的回憶裡抽回思緒,看著視線裡亮起柔和燈光的民居,上前一步,站在門口站定,輕輕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誰啊,大晚上的,下這麼大雨……”
清脆的聲音一步步走進,一位穿著普通粗布的婦人拉開木門,驚恐的看著麵前可怖的黑死牟,剩下的話噎在喉嚨裡,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失禮了”
黑死牟即使成為鬼許久,骨子裡的禮儀卻已經刻入骨髓,就算是執行任務,也會儘可能的做足禮數。
他也思考過,已經成為了鬼,是否還要遵循人類的那套繁文縟節。
但每次目睹他人逾矩,或自己遺忘禮數的時候,他總會格外的不舒服。
久而久之,黑死牟也就放任自己曾經作為人類的一些習慣,畢竟,他要做的時候超越緣一,而不是拘泥於這種事情上。
黑死牟朝著婦人點點頭,無視婦人驚恐的目光,抽出虛哭神去,六眼在雨水的洗禮下格外可怖,開口道,“現在……我要取走您的性命,請……諒解。”
刀應聲落下,婦人來不及告知自己的家人離開,就死在了玄關處,原本柔和的眉眼裡充滿了驚恐和後悔。
幾個孩子從房間偷偷探出頭,一個個欣喜的準備看著自家的客人什麼模樣,還沒看見客人的模樣,卻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然倒在地上。
一個個小蘿卜頭臉上的好奇變成了恐懼,再進化成憤怒和不解。
“為什麼你要殺了媽媽!”
“抱歉,這是…任務。”
來自鬼舞仕無慘的絕對命令,遇見疑似日之呼吸傳人的人,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
黑死牟看著麵前幾個小蘿卜頭麵上的憤怒,不由地想起頂頭上司鬼舞遷無慘說的一番話。
“把被我所殺當成是遭逢大難,什麼都不必去深究。狂風驟雨、火山噴發、大地震顫,無論奪走多少條性命,都不會有人企圖向天災複仇。”
黑死牟思索了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將這番話轉述給麵前的孩子,過了幾秒鐘,他選擇放棄。
太長了,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