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大集,人不多。
陶青魚一左一右牽著雙胞胎,青嘉則跟在他哥哥身邊。
街上有賣糖葫蘆的,畫糖畫的,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蜜餞兒,但凡是甜的,都能惹得幾個小孩看得目不轉睛,連步子都慢了下來。
陶青魚笑著道:“想吃我們等會兒過來買。”
青芽跟青苗咽了咽口水,軟乎乎地仰頭問:“大哥哥,我們去哪兒?”
陶青魚目光劃過小孩身上的衣服。
出門前,因著要來縣裡,小三叔把他們最好的衣服拿出來給他們換上。
雖是最好,但也不過是少打了些補丁,洗得沒那麼發白的衣服。
家裡用銀是能省就省。
他小時候的衣服穿不了了就給青書,青書大了穿不了的就給青嘉。到最小的兩個,穿的往往都是被幾個大的穿了一兩輪的衣服。
陶青魚以往賣魚,手裡銀子夠家裡嚼用,他也偶爾給小幾個帶些甜嘴的回去,但從沒買過衣服。
如今手裡意外來了一筆不算少的銀子,又適逢過年,該給家裡人添新衣。
他握緊小娃娃的手,道:“咱去做身新衣裳。”
陶青書:“哥,做衣裳貴。”
“那咱就買布。待會兒你們幾個就挑自己喜歡的顏色。彆心疼銀子,大哥哥有錢。”
陶青書張了張嘴。
陶青魚眼一橫:“青書你彆說話。”
陶青書垂頭:“哦。”
縣裡布莊不少,陶青魚直接去家裡常去的那家。
位置在縣衙前一條街。從主道往裡走,過了魚市、肉市那條街街口,再往前的下一個街口西拐進去就是。
縣裡布坊、裁縫鋪、成衣店都在這一條街。
陶青魚要去的錦繡布坊是自家染布來賣,價格比其他從各地兒進貨的鋪子賣得便宜些。他家口碑好,做的也是普通百姓的生意。
裡邊兒棉布、麻布居多,價格適中。
幾個小孩沒進過這樣的大鋪子,看人家這麼大門麵兒,有些靦腆地躲到陶青魚後頭。
“這不是陶老板。”
一個穿著講究,頭戴銀簪的婦人從一堆布後鑽出來。
“華掌櫃。”陶青魚笑道,“快過年了,我來照顧照顧華掌櫃生意。”
華掌櫃是個三四十的嬸子,這店是她家丈夫跟她一起經營的。她這會兒忙著清貨,額頭都是細汗。
今日鋪子裡的人不多,陶青魚直接將身後青芽、青苗推出來。“給他幾個小孩扯些棉布,過年穿。”
“喏,棉布都在這塊兒了,自個兒挑挑。”
“行,您忙去。”
人一走,陶青魚看向幾個弟弟:“去看看可有喜歡的。”
幾個小的睜著一雙圓眼睛看他,像家裡的狗崽崽。
陶青魚挨個摸摸頭:“去,彆怕。大哥哥在這兒看著。”
青嘉捏了捏拳頭站出來。
他一走,兩個小的跟在他身後。
陶青魚:“青書也去。”
陶青書:“我就不用……”
“去。”陶青魚推了他一把,陶青書沒個準備踉蹌了下。
他哥手勁兒真的大。
知道拗不過陶青魚,陶青書隻能乖乖聽話。
他在父母麵前沉穩,是個快要擔起家的男孩,但在陶青魚眼裡依舊是個小朋友。
也正因為如此,他也隻有在陶青魚麵前還能露出幾分孩子氣。
可以說,小時候家裡長輩忙於生計,他幾乎是陶青魚帶大的。
陶青魚在門口守著,看幾個小的起先還畏畏縮縮,後頭膽子就大了。
幾個湊在一塊兒腦袋碰腦袋嘀嘀咕咕。主要是小青芽在說,另外兩個小的在問。
不然說哥兒細膩。
小青芽小小年紀審美就領先於青嘉、青苗,選的顏色不是什麼黑的、墨綠,而是直奔鬆綠、千山翠這些好看的。
陶青魚眉頭舒展,心情愉悅。見身旁有料子順眼,也隨手拿上瞧了瞧。
“這顏色襯你。”旁側一道男聲溫和落下,倒沒把人嚇到。
陶青魚轉頭,看見人揚起笑道:“方夫子,又遇到了。”
“嗯。”方問黎與他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陶青魚將布放回去。
“我衣服多,不買。”
家裡已經有一身好的,夠過節穿就行。
方問黎看著他離開布的手。
哥兒手指長,骨節細,本該好看的手冬日裡常是微微紅腫。
像沒長成的紅蘿卜,也無端的可愛。
就是每年冬季如此,遭罪了些。
“遭了!”哥兒一驚一乍。
“我忘給你的披風帶過來了。”
哥兒忽然睜大圓杏眼,像受驚的貓。
瞧見他眼底的懊惱,方問黎唇角輕輕翹了翹,不過瞬息又抹平。
“不著急。”
陶青魚皺著眉:“我洗好了的,下次準帶來。”
方問黎手指蜷了蜷,道:“好。”
兩人交談時,鋪子裡頭已經選好了顏色的陶青書緊盯著自家大哥哥身邊站著的男人。
他戳了戳手旁青嘉的臉:“認得那人不?”
陶青嘉搖頭:“沒見過。”
青苗貼著青嘉,又矮了一個頭。“他長得真好看,跟大哥哥一樣好看。”
後頭,還在糾結顏色的青芽苦惱地咬住手指。聽幾個男孩的話,一跺腳,隨手選定了一個就跑去與大家一起看。
“哇!哥夫。”
“呸呸呸,青芽你彆亂說。”
青芽一臉天真,小包子臉鼓起:“沒亂說啊,他看大哥哥的眼睛像爹看小爹爹的眼神。”
“哪裡像了!”
“明明就很像。”
陶青魚:“你幾個選好了嗎,在哪兒嘀嘀咕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