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李賀明造反,其他人他倒是不擔心。但陸承寧作為最可能繼位的宗親,恐怕到誰手裡,下場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挾天子以令諸侯,在他死後,寧王大概也會變成新的傀儡皇帝。
如果說紀家是朽木難改,那李賀明倒是可能還有一點發善心的可能性.......
陸承嗣尚且不知道李賀明已經將裴楊二人惹了個遍,更不知道紀侍郎究竟是什麼死法,而那些撿了一條命的官員又是怎樣劫後餘生的惶恐。
在他眼裡,李賀明還是個臥薪嘗膽的優秀男主。
“傳朕旨意,召李將軍入宮議事。”
距離李賀明上次進宮已經過去了好些時日,而幾乎在他踏入宮城的一瞬間,李賀明敏銳的便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他打量著皇宮內忽地增多了些的禦林軍,先是下意識的思考朝中勢力。但李賀明看著那群從身量到容貌,再到那一身盔甲都顯得刻意的模樣,最終輕蔑的發出一聲冷笑。
花枝招展。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個人做的。
楊照庭沒這個腦子,王全福沒那個膽子。
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李賀明更擔心的是彆的事情。
青年小心翼翼的抬起自己的袖子聞了聞,反複確定身上除了皂角的味道外,再無其他不該有的味道後,方才安心些許。
他在回府後就馬不停蹄的沐浴更衣,整理了半天儀容才朝宮中騎馬趕來。
幸好沒有血腥氣......
說來他也有好些天沒看見陛下了。
為什麼呢。
李賀明動作一頓,眼中劃過深思,但即將要與心上人見麵的喜悅還是衝淡了一切。
而他在看見紫宸殿內除了他日思夜想的皇帝之外,還有一個人的時候,青年忽地有些失落,但還是很快振作起來。
而陸承寧原本坐在皇兄身邊好好的,卻感受到了一股子陌生的視線。在他抬頭看見來人的麵容的時候,下意識緊緊的拽住了身旁人的衣擺。
他認識這個人......是和叔父一起的家夥。
陸承寧不知道他懼怕的叔父已經被沒了,連帶著他逃出宮外的母親也要遭殃。此刻他警惕的盯對方的一舉一動,生怕李賀明對陸承嗣不利。
李賀明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神情依舊平靜,看起來絲毫不會和報告裡那些凶殘之事扯上關係一般。
“寧王缺一個教習先生,朕便想到你了。正巧李將軍也在京中無事。”
“臣遵旨。”
李賀明說完便又沉默了下去,他看著陸承嗣,似乎準備忍受對方如往日般的刁難或者嘲諷。
而上座的皇帝似乎對他已經失去了興趣般,並沒有過多為難,自然的說完話後,便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李賀明帶著陸承寧出去。
“.......”
直到走出紫宸殿,李賀明還有些發愣。他猛地轉頭看向那座巍峨的宮殿,自重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了慌亂。
為什麼——
而陸承寧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試圖使自己的神情更嚴肅些,抬頭看著青年,帶著敵意威脅道:
“你不要在皇兄身邊抱著什麼壞心思,我都知道,你和叔父都沒什麼好心。”
“閉嘴。”
李賀明無心去理會這個小孩,看向陸承寧的眼神亦是極冷。而陸承寧被他一瞪,害怕的抖了抖身體,卻還是咬著牙開口道:
“王公公已經找了許多許多比你好看的,你就等著吧。”
童言無忌,儘管小寧王的聲音稚嫩,卻像是把刀子朝著李賀明的心裡紮。
他再不願意承認,也難以改變上輩子他確實、好像被陛下拋棄的事實。
不.......陛下也是被蒙蔽的。
如果真的厭惡他,為什麼重生回來還願意搭理他?
明明他的死活就隻是陛下的一句話——
可是陛下可沒對他怎麼樣。
胡說八道的家夥。
確認了對方是信口雌黃後,青年的神情愈冷,他單手拎起在他腿旁邊喋喋不休的小孩子的後衣領,直直的提到了自己的麵前。
“我和陛下是情投意合。”
李賀明的聲音極其平靜,像是在通知著什麼。
陸承寧被他冷然的視線看的想哭,但還是死死憋住自己將要流下的眼淚,梗著脖子繼續道:
“你胡說。”
麵前拎著他的青年卻忽地扯了扯嘴角,惡劣開口:
“你遲早會知道我是不是在胡說。”
“不過陛下囑托臣教導殿下,如果殿下什麼都沒學到,臣倒是可以說自己教導無方,但是殿下你就......”
陸承寧聞言整個人身體一僵,一種巨大的不安頓時包裹住了他。
而李賀明卻沒再去理會惶恐的小寧王,而是直接抬腳朝著練武場而去。
儘管寧王是胡言亂語,但是——
陛下對他究竟是怎麼看的?
李賀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瞞不過陸承嗣,而他也不準備繼續裝下去了。青年眼神平靜,心裡的欲望卻在不住的叫囂著、慫恿著李賀明去接近那個人。
他似乎看見了天牢裡麵那個衣著襤褸的囚犯,看不清麵容,隻有那雙黑到了極致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的與他對視著。
“你甘心看著彆人站在他身邊?”
“......”
“他遲早會立後的,你處心積慮的是想做什麼......做你的賢臣良將嗎?”
“彆幻想了。”
那道溫和的笑容又如附骨之疽般,重新一點一點爬到了李賀明的俊朗的麵容之上。那滿城的縞素在他的眼前不住的重疊著,就像是那個他日日夜夜難以忘懷的夢魘,又像是將他所有情緒儘數牽動的根源。
他確實做不了賢臣良將了。他不在乎什麼報應,更不在乎什麼生前死後的名聲。
他隻在乎陛下一個人。
陛下身邊也不該是那群沒用的廢物。
李賀明最終還是被自己說動了,甚至快速的下了決心。
實際上跨過那道坎之後,他的道德並沒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高,而一個堪稱膽大妄為的計劃也在他腦內初具雛形。
不就是爬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