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原初的母親為他們撐起一片天地，抵擋住刀風劍雨。

可母親還是死在一個尋常的黎明之際。

好不容易凝聚成團的蟲族又四分五裂，這一次，他們被萬族視為公敵。

在地麵上摔打著尾鉤的原始雄蟲厲聲道：“翡綠！你們要再一次背叛蟲族嗎？”

翡綠蟲族的首領對原初之母子嗣的質問聲不以為意：“大難臨頭，活著本就是各憑本事。翡綠蟲族本就比其他蟲族身體素質要更弱，上戰場與白白送命無異，我又為何要做這種蠢事？”

雄蟲憤怒：“母親信任翡綠，免去你們的罪行又給了你們掌控蟲族的權力，你們不感恩就罷了還打算反捅蟲族一刀嗎？”

“很明顯的事實，翡綠習慣背叛，注定和你們不是一路。”翡綠蟲族首領大搖大擺地帶著自家種群離開蟲族的核心宮殿，正式撇清與蟲族的關係。

身後，最原始的奧萊拉古樸宏偉，撐起蟲族最初的核心的殿宇似乎一瞬間蕭條沒落。翡綠首領沒有回頭看這個由她的種群效勞近千年的宮殿，離開的決絕果斷。

“米蘭！為什麼放任翡綠離開？！”

“我們注定是奧萊拉的殉葬品，翡綠可以不是。如果他們能活到最後，也挺不錯。”

“……我們會守著母親的王巢，直到最後。”原始蟲族們對彼此承諾。

高層的背叛本該死不足惜，處理翡綠蟲族輕而易舉，原始蟲族最終卻選擇了默認放縱教導他們的師長離開。

“首領，就連我們都要放棄蟲族的話，蟲族不可能在星際中存活下來的。”

翡綠首領瞥了一眼自家的後輩，冷聲道：“蟲族的安危不及我族的任務重要，我族隻對蟲母負責。”翡綠首領大步從千衍的身上穿過去。

千衍靜靜地旁觀這段曆史。

對照史實，這應該是原初之母與智慧之母交接的時期，蟲族文明正在遭遇發展的第二大危機，宇宙中所有的炮口對準了這個新興不久的種族，忌憚蟲族帶來的威脅。

剛剛上演的就是翡綠蟲族失蹤前的爭執。

泊黎：“我不太能理解，翡綠蟲族為什麼不能和其他蟲族共同商議蟲母的事情？現在似乎已經沒有神的存在，團結不是最好的方法？”

“這段時期裡的蟲族雖已擁有強悍的力量，但智慧確實要低於其他種族。我們剛剛看到的已經是蟲族裡最聰明的掌權者之間的對話。更多的蟲族此時還是愚昧的狀態，他們甚至沒有獨自思考的能力。不離開，蟲族隻會成為翡綠的拖累。”千衍向泊黎展示軍蟲中那群一個表情、意誌共同由各自族群的首領把控的蟲族們。

這群軍蟲身上保留著更多的原始部位，手部是刀鐮，眼球是複眼，翅翼無法被收納至腔體……笨拙又異形的存在讓泊黎很難聯想到現在邪氣俊美的高階蟲族。

泊黎：“……蟲族文明進化的速度世之罕見。”不僅是擬態，智商更是巨大的超越。

千衍跟上翡綠首領的步伐，肯定道：“都是前輩們的努力。”

翡綠蟲族攻擊性不強，在擁有高等智慧前，他們是植物繁衍的幫手。是以，翡綠蟲族潛伏在自然中，悄無聲息地轉移到其他星球。

等千衍再次看到翡綠首領的人形擬態時，首領的手中已經出現了掩藏已久的蟲母蛋。

依照蟲母原始傳承，千衍猜測，這個蟲母蛋應該就是由翡綠首領誕下。

原始蟲族實力強大，但基因序列並不穩定，無論雌雄，都無法擁有健康的蟲蛋。但在不知情的外族人眼裡，由原初之母孵化的子嗣必將出現第二任蟲母。

翡綠蟲族首領反倒成了次要目標，但也很重要，千衍注意到有監視器逼近。

蟲母蛋的蛋殼現在還是一層軟膜，翡綠首領將它交到族群後輩手中，叮囑道：“保護它，離開星際，蟲族會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的。”

“首領，那你怎麼辦？！”蟲族種群也應當保護他們的雌蟲首領。

翡綠首領往身後的監視器看了一眼，“我看著那群原始蟲族長大，也不能留下他們送死。罷了，再幫幫他們吧。”

此時原始蟲族相繼死亡的消息已傳遍星際，蟲族最頂層的實力已經逐漸瓦解，所有人都知道，蟲族文明的滅亡之際指日可待。

翡綠首領無法逃脫監視，索性坦然麵對。中老年的翡綠蟲族跟在首領身後，隨她回到蟲族。

他們背後，年輕一代正帶著種族的希望離開星際，等待新的黎明到來。

但無蟲知道，未開發星域裡等待新一代翡綠蟲族的是——無數隕石向他們砸來。翡綠蟲族撕開他們驕傲的完美擬態外形，露出蟲族龐大的本體，以最柔軟的腹腔護住剛硬化不久的蟲母蛋，竭力爭取最後的生息。

——他們引以為傲的智慧，無法抵禦不斷砸過來的隕石，隻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展開保護。

“轟——”隕石砸碎了外層翡綠蟲族的身軀，不斷擠壓這團球狀體，久久不曾停歇的隕石將翡綠完全包裹，抹去他們的生機。

意識喪失前，最內層的蟲族察覺到蟲母蛋喪失生命波動，一刹那，萬念俱滅。

希望亡於開始不久。

黑夜漫長，蟲族等不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