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為此和你生氣，你還會堅持嗎？”

我依舊沒有說話。

我和陛下為了這個問題在宮裡爭執過一次。這應該算是我們第三次討論這個話題了。我根深蒂固的害怕，在陛下的寵愛中有一些消融，但還不足以讓我徹底放下這個心結。我真的沒有想好要怎麼辦。

“青兒，你要我拿你怎麼辦？”

我仍舊沒有說話，但主動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大手裡。

陛下握緊我的手，在我耳邊含笑低聲問我：“你舍得下我嗎？”

我戲謔道：“舍得，舍得，能舍才能得。”

“可我舍不得你。”說完，陛下用吻封住了我的唇，沒想到我又被卷入到陛下如潮水般的激情中……

……

……

……

等我想起和陛下說曲子修繕的事情，已經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住在彆莊的第五日，外麵仍舊大雨如注。

大清早起床，我特意去廚房做了早點。昨晚睡前陛下說他想吃我北巡時給他做的點心，我便努力讓他如願。我做完早點時，陛下不在房中，大約是去書房處理公務了。

我看了一會兒醫書後，他才回來。

他高興地吃完早點後，將我抱入懷中，問我道：“今日我們做些什麼好？”

我舉著手裡的書說：“一起看書，可好？”

陛下笑著親了親我的額頭，寵溺道：“好，就依你。”

於是，我們一人一本書，各自讀著，偶爾抬頭相視一笑。

晚上，雨停了，空氣清新。

陛下拉著我出門散步。

走了一會兒，我指著天上最明亮的星星，隨意地問陛下：“餘君可相信——對著星星許願，便會願望成真？”

陛下笑道：“我不信。青兒若是有什麼願望，與其對著星星許願，不如對著我許願。”

我俏皮道：“我記下了。我目前沒有心願，以後若有，再許不遲。”

陛下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這次出來匆忙，你隨身帶了多少避孕藥？”

我發現陛下對這事仍舊耿耿於懷，不免有點訝異，但還是誠實答道：“這些藥，本來是為了圍獵的時候準備的，不知到時有沒有條件天天熬藥。但想著去圍獵還有些時候的，所以沒有做太多。這次出來的匆忙，我完全沒想到會留宿在外，當時也隻是順手帶了一小盒出來，大約十天的量。”

陛下好似很高興，追問我：“十天？”

我點頭，“一個小盒子，裝不了太多的藥。”

陛下沒有和我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溫柔地問我道：“青兒，明日我們做些什麼好？”

“我看書上說，‘叫花雞’和‘泥鰍穿豆腐’很好吃。不過，我知道宮裡不會有這些做法，明日我們試試看，可好？”

陛下樂道：“就依你。一會兒，吩咐胡三去準備食材，明日讓你大顯身手。”

我興奮道：“待會我再仔細看看書上寫的做法，明日去和這裡的大廚好好商議商議，看看書上寫的是否可行。”

“青兒……”

“嗯？”

陛下停下步伐，將我攬入懷裡，問我道：“這些天，你高興嗎？”

“嗯。”

“那我們在這裡再多住些日子，可好？”

“好。”

之後每日裡，陛下不是與我一起賞景喝茶，彈琴看書，就是帶著我騎馬散步，下棋釣魚，從不與我說起朝事。雖然偶爾我做菜或是看書的時候，他會消失一陣，大約是去處理公事，但回來的時候他總是心情輕鬆，似乎沒有什麼能影響他閒適安然的心境。他時常讓我有一種錯覺，仿佛他不是陛下，而是一個賦閒已久的富貴子弟。

我們在彆莊已經呆了十二天，陛下還是沒有回宮的打算。而我的避孕藥，兩日前就已經吃完。以目前的條件，完全沒有再做避孕藥的材料。這些日子，陛下從未和我討論過孩子的事情，我想他早就打算好了。於此，我仍舊有擔憂，但我想或許不會這麼巧合。

不久，我的月事來了，陛下明顯有些失望，但什麼也沒說，還是如常地陪伴我。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小小的內疚。我想著回宮後，也許不該再避孕。

陛下挽著我的手，漫步在月下。

經過梅樹的時候，他隨手摘下一朵梅花，為我插上，還饒有趣味的打量了一番，“嗯，人比花嬌。”

我的臉熱了起來，有點高興，也有點害羞。

他笑著問我：“今天的曲子《思戀》，從前從未聽你彈過，是誰寫的？”

“是吳先生寫的。先生才華橫溢，不僅精通音律和辭賦，還精通醫術和棋道，可惜我能隨他學習的日子太短暫了。他本打算進京趕考，一心想要高中榜首，可惜趕考路上遭遇了劫匪，瘸了腿，傷了臉，再也不能走入仕途。他曾因此灰心投水自儘，還好被人救起了。後來，他就隻能屈身在怡紅樓裡。聽說，先生趕考前，曾與一位小姐相愛，並訂下了白首之約。這首曲子滿是愛戀之意，我猜先生是寫給他心愛的人的。先生從未提起自己的過往，我也不敢詢問……那位小姐不知他的遭遇，許是傷心彆嫁，又許是癡癡地等了他一生，誰也不知這個故事的結果……”

大約是我的語氣太過傷感了，陛下安慰我道：“你要是想去祭奠他，明日我陪你去一趟他的墳前。”

我搖了搖頭，“先生曾說過，‘人死萬事空，但隻要世上還有一個人記著這個人，這個人便還活著，活在記著他的人的心中。古人想要彪炳史冊，不過就是想要在後人的心目中永遠活著罷了。’他說過，如果有一天他離開這個世界，不要我為他哭，也不要我年年祭奠他，隻要我牢牢記住他的教誨，他便心滿意足。”

“我聽說，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青兒，他一直活在你的心中，你從未辜負他對你的教導。”

“先生教會了我許多，青兒終身感激他。他的教誨，青兒永不敢忘。”

陛下將我抱入懷中，略帶戲謔的口吻問我道：“青兒，你心裡放著那麼多待你好的人，可還有地方安放我？”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笑道：“遊大娘，翠兒姐姐，韓公子，吳先生，霞姐姐……他們都曾給過我溫暖，也都儘力庇護過我。沒有他們，便沒有現在的我。青兒會一直感激他們，想念他們。可如今，這個世上我最親的人，卻隻有你了。”

陛下吻了吻我的額頭，看著我的眼睛說道：“青兒也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我們在彆莊裡住了一個多月。過了一個多月快樂自在的生活，我想大約這就是所謂的幸福相守吧。可惜，他終究是帝王。

回宮前，陛下同我說：“朕回宮後要忙一陣子，不得空來看你。你不要多想，想看書就看書，想去醫藥局或膳食局也都隨你，開心自在就好，隻是且不可再胡思亂想了。”

也是後來回宮了，我才從小園口裡知道，陛下這段時間一直對外稱病。

陛下稱病的理由，我倒是能夠猜到，為的就是看清朝裡那些大人們的動向。隨即，陛下放出了齊王，幽禁了寧王，理由是——寧王結黨營私，破壞兩國和談。

原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沒想到半月後，陛下又再度幽禁了齊王，理由與幽禁寧王的理由相同。

不要說我心裡覺得困惑，宮裡各處也都議論紛紛。

我雖然不常去醫藥局和膳食局走動，但偶爾去還是能在不經意間聽到一些閒言碎語。

轉眼匆匆兩個月已經過去，陛下再也沒有來看過我，連胡三也沒來過。我隻是聽小宛說，陛下又對外稱病了。我想，大約又是陛下的計策。

雖然我很想他，但我覺得自己不該給他添亂，他現在一定很忙。所以，很想很想他的時候，我就在紙上寫下一個“想”字。

我想著，等他來看我的時候，我要拿給他看，告訴他我對他的思念有多少。我猜，他大約會抿著笑，戲謔地對我說還不夠多。因為，我到現在，也不過才寫下了兩百四十個“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