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
從市圖書館出來後，楚千塵並沒有回小區，而是打了車前往兩千米外的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開在偏僻的角落，是大學老師辭職後準備養老的地方，東朝西苑湖，北邊又是植物園，按理來說這家位置不錯的咖啡店很適合年輕人拍照閒逛休息，但每次楚千塵過去時，店裡都空空蕩蕩，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影。
這次也一樣。
落日的餘暉在街道上漸漸消散，深沉的夜幕開始降臨。
楚千塵推開了Catharine咖啡店。
嗯，已經五十多歲的老教授非常潮地給店取了個洋名。
咖啡店裡亮著橙黃色的燈光，空氣中彌漫著醇香的咖啡味，牆壁上貼著泛黃的報紙，富有曆史沉澱的古樸氣息撲麵而來。
店裡沒有客人，氣氛極為寧靜。
使人的情緒也漸漸變得平穩起來。
前台的店員又換了一個陌生麵孔，大概快兩米高了，包裹在白襯衫裡的肌肉很厚實，體型高壯強悍，看上去不像會在咖啡店裡打工的類型。
“晚上好。”
楚千塵走到前台邊的小圓椅上，好奇地看著店員，“你也是老師的助理？”
高大的店員麵無表情地點頭，“教授忙於工作，派我過來看店。”
“上一位呢？我記得是個很年輕的女生。”楚千塵撐著下巴，盯著菜單隨口一問。
“臨時工，有事辭職了。”
楚千塵：“好吧，希望她沒遇到什麼麻煩。對了，來一份炒飯，加蛋加臘腸，謝謝。”
店員看了他一眼，彎腰從桌底下掏出一個木板，豎在了楚千塵的麵前。
［本店隻有咖啡和甜品蛋糕，沒有炒飯！沒有炒飯！沒有炒飯！！］
店員慢吞吞地補充：“教授說，如果有人來店裡點炒飯，就把他扔出去。”
“……老師好絕情，我怎麼著也算是他最喜歡的學生吧？”
楚千塵歎氣，“那就給我來一碗牛肉麵。”
店員：“……”
他麵無表情地轉身進了後廚。
楚千塵陷入怪異的沉默，所以這店裡沒有炒飯，但有牛肉麵？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推開店門，扯著嗓子喊道：“老大，咱有麻煩了，那個姓顧的——”
後麵的聲音戛然而止。
楚千塵轉過身，看向門口。
一個穿著藏藍色外套的男子正渾身僵硬地站在那，麵色驚恐地看向楚千塵，對視的一瞬間，噗通一聲跪下了。
楚千塵：“……”
他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指腹，遲疑地說：“你還好嗎？”
門口冷不丁跪下的男子咽了咽口水，瘋狂搖頭，都快甩出殘影來了，讓人擔心會不會把自己的頭搖下來。
後廚的高壯店員走了出來，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拉開簾子，麵無表情地問楚千塵：“蔥薑蒜香菜都要嗎？吃辣嗎？”
楚千塵忙回道：“都要都要，我不挑食的，微辣就可以，麻煩了。”
店員點了頭，轉身回後廚的時候，不露痕跡地示意門口的男子趕緊離開。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跪在店門口的男子衝出了店，在旁邊的小樹林裡半坐了下來。
“我的天啊，那是什麼……”
他把“怪物”兩字咽回了肚裡，望著樹杈上的觀賞燈發呆，視野裡慢慢出現無數扭曲的黑影在悄無聲息地逼近。
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熟練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取出一枚白色藥片，塞進了嘴裡。
那些奇怪的黑影開始消失。
他從來沒想過在教授的地盤裡，竟然會出現一個恐怖扭曲的生物。
誰能想到自己毫無警惕地踏入自己人店裡，卻發現裡麵成了異常領域。
充斥店內所有空間的海水，以及成千上萬隻在水中遊動的紅色金魚，清晰得甚至能看到它們遊動留下的水泡，但最恐怖的是這片海水的最中間是一條扭曲的長條黑影，看不清容貌，分不清到底是什麼物種，隻能看到有無數雙眼睛在那片黑影中若隱若現。
而當闖入店裡的男子引起黑影注意的那一瞬間，透明的海水驟然變作血紅，無數的金魚褪去了魚鱗，露出白骨以及透明的內臟，全部朝向男子的方向，直勾勾地用毫無感情的目光注視著他。
被幾千雙死魚眼凝視的恐懼，男子不想再經曆一遍了。
前方響起了樹葉被踩踏的細微聲響。
咖啡店的店員走到男子前麵，低聲問：“你看到了什麼？”
男子如實回答，垂頭喪氣地說：“老大，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祂不像是墜入黑暗的那種邪信徒、崇拜者什麼的，而是更加神秘的存在……”
“祂是誰？”
男子抬起頭緊緊盯住店員，緊張地渴求答案。
“教授的學生。起碼對於我們來說，他隻有這麼一個身份。其餘的不要再多想了。”
店員警告男子，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顧天席怎麼了？”
男子立即想起來之前急匆匆跑來是要說什麼，“顧天席帶著他那十幾支小隊在全市進行撒網式搜查，我們已經有三個聯絡點被踹掉了！”
“那就撤。”
“撤、撤到哪裡去？教授不是讓我們待在新陽市嗎？”男子瞠目結舌地問。
店員冷冰冰地說：“新陽市已經變成兩大教派的鬥爭地，無垢之翼，曆史教派，甚至還有一些妄想舉行祭祀儀式的瘋子，以及隱藏在黑暗裡的神秘生物等等。局勢遠比你我想象的更加複雜，我們必須離遠一點。”
“在一切平息之前，我們絕不能暴露在陽光下。”
男子有些想問那些無辜的市民怎麼辦，但最後他還是沉默著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和落葉，歎氣道：“走吧。”
夜色越來越深，將近十點的時候，下了場大雨。
頂著暴雨來到夏蘇溢家裡的楚千塵抖了抖雨傘，瘋狂嘗試把雨水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