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許願的目光往邊上偏了幾度,強製性從他身上挪開視線,像正在脫離吸鐵石的磁鐵,心跳深受磁場所害,狂躁不止。
許願抿住唇,盯著他身後那棵樹定了半天,有意無意克製呼吸。
不知怎麼,她突然想起社團遊園會那天,學姐那一句“為色所迷”。
她簡直感同身受。
尤其是正在唱歌的謝驚休,在夜裡一束燈光下,盯著她,唱歌的謝驚休。
她幾乎有點不受控製地想:沒有人會不心動的。
沒有人。
身側有女生激動地討論他,聲音有意無意闖入她的耳朵。
“天呐,好會唱啊!絕了!”
“他是不是那個文學院的謝驚休啊?”
“他身上這個衛衣……有點眼熟啊。”
“怎麼?”
“想起來了,鹿偶家的,七千塊錢一件,巨貴。”
其中一人訝異:“你認真的嗎?就這麼一件衛衣,七千?”
“反正他家有錢啊。”另一人聳肩,“幾千塊錢一件衛衣對我們來說是很奢侈,但對他來講可能就是家常便飯吧。”
許願驀地一怔,心跳聲徹底冷卻下來,像突然被人跩離了夢境,砸進清醒。她睫毛顫了顫,慢慢吞吞抬起來,重新聚焦在謝驚休身上,燈光下的謝驚休上。
他已經從她身上收回視線,手腕搭在架子上,嗓音裡那股勁依舊沒散,白光落了他滿身閃亮,把他和周圍的一切,包括站在周圍的她,隔離開。
許願捏了捏耳垂,深呼出一口氣,那一瞬間覺得有點搞笑。
真不知道剛才自己在動搖些什麼。
明明是兩個世界裡,壓根不匹配的人。
歌曲進入尾聲,伴奏聲漸弱,最後停下,掌聲熱烈,久久不息。
許願把情緒折疊好,跟著鼓掌。
場地中心那位邁著長腿,轉身從人群包圍缺口處離開,她目送著他消失在人群間。
“等比賽贏了,我請你們幾個吃飯吧?”身側,李立唯再次開了口。
貼著掌心的手機“嗡”的一聲振動,她低頭一望。
謝驚休:“要不要出來?”
“不用了,謝謝學長。”許願收了手機,衝他禮貌地笑了笑,“我先走了。”
話音落下,她便側著身子往人群外擠,低聲:“麻煩讓一下,謝謝。”
“哎,許願。”李立唯欲言又止,在身後叫她,聲音被下一場節目的音樂聲吞噬,許願沒回頭。
人群擁擠,許願縮著身子左側右側半天,才從前麵一路擠出來,迎麵一陣晚風襲來,她撥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額前發,一眼望見站在幾步開外的謝驚休。
他的手揣在牛仔褲口袋裡,脫離場地明亮的燈光,麵容昏暗不明,像是墜入危險夜色,偏頭直直瞧她。
許願在望見他的那一秒頓住步子,風刮過裸露在外麵的皮膚,掀起一陣涼意。她猶豫片刻,突然不太敢走過去。
有可能是因為他現在給她的感覺和平時太過不一樣,像是被撕開一角黑霧,又像是有點不太高興,整個人氣場上有細微的變化,沉下去的,毫無緣由的。
哪怕她知道,平時的他帶了一點裝的成分。
也有可能是因為……方才她像是被下了蠱陷入心跳聲的那幾秒,哪怕現在清醒過來,仍有點不太自在。
許願在原地待了幾秒,最終還是慢慢走到他麵前,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斟酌了幾秒,抬抬手:“嗨。”
謝驚休無聲盯她幾秒,神色慢慢鬆軟下來,那股氣壓瓦解,他垂眼,望著地,整個人像月亮陷進一片雲裡,肩膀塌著,軟噠噠的失落,半天,他終於開了口,嗓音低低的:“我唱歌,是不是不好聽?”
許願不知道他何出此言,愣了愣:“啊?”
“不是嗎?不用說假話安慰我。”謝驚休嗓音更低幾分,人群裡的音響放了首舒緩的歌,女聲哀婉動人,他有點委屈,“你剛才都不看我,如果我唱得好聽的話,你怎麼會不認真聽啊?”
許願噎了一下,總算抓到點他不開心的頭緒:“所以,你是因為擔心自己唱得不好聽嗎?”
她盯他,細細辨彆他的神色。
委屈可能是裝的,這些話可能是單純說給她聽的,但不開心似乎是真的。
“你答應過來看我演出,卻沒有認真聽我唱歌。”他唇角往下抿了抿,“不是因為唱得不好聽嗎?”
“好聽的。”她解釋,“剛才是因為碰到認識的人了,覺得挺巧的就說了兩句話,沒有不認真聽。”
她認真,再次強調:“你很會唱歌啊,我都沒想到你唱歌這麼好聽。”
“哦。”謝驚休眉眼仍耷拉著,若有所思,隔了兩秒,有意無意,輕聲問她,“你有吃的嗎?我有點餓。”
許願摸摸口袋,正好摸到一袋脆脆鯊,是剛才李立唯遞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