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寶貝車子沒有讓他失望，張德明在醫院裡麵醒過來的時候這樣想到。保時捷的安全係統發揮了作用，他除了頭有點疼，腿打了石膏之外，其他一切安好。然後，他想到了第二個念頭，那個小丫頭。他有點僵硬地轉頭一瞟，頭痛得讓他有點恍惚，他好像看到一個小雪人的影子，可是小雪人在不停地掉眼淚，仿佛那些眼淚快要把她全身的雪都融化了一樣，雪人的鼻子通紅，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仿佛怎麼掉也掉不完。慢慢地，等視線漸漸清晰的時候，他就看見小丫頭就端坐在一旁，看著自己哭，和自己見到她第一次哭的時候一樣，哭得一點聲音也沒有，眼睛既不紅又不腫，可嘴唇倒是被咬得血紅血紅的。

“小丫頭，”張德明脫口而出一直在心裡頭對蕭曉的稱呼，覺得喉嚨發澀，“你還好吧，沒有受傷吧？”

蕭曉透過一片淚眼模糊，看見張德明慢慢轉醒，她終於覺得每年陪爹地去黃大仙燒香沒有白燒，那些香油錢也沒有白捐。她甚至想，他下一秒醒過來，她就在下一次去燒香時多磕一顆頭。她一共數了27下，她對自己說，下次去燒香時一定要再多磕27個頭。

張德明覺得自己終於鬆了一口氣，小丫頭沒事就好，他也忘了自己那個第三個要和諧的念頭。

張德明住院倒是引來了一大幫圈子裡的朋友，從張遠，肖老四，到曆任未婚的前任女友。張媽媽似乎從眾多希望中看到一絲曙光，動不動就問兒子，是否有餘情未了的可能。

“老媽，我和一個女人分手，那肯定是因為我們擦破了衣袖還是沒有擦出半點火花，你就彆再瞎忙活了。”

可是，張媽媽仍是不死心，她又把目光轉移到了蕭曉身上，她那天一進病房，就看到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蕭曉，頓時心驚肉跳，以為自己兒子凶多吉少，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兒子，頭露在床單外麵，眼睛睜著，隻是腳打了石膏，才鬆了一口氣。張媽媽憑著多年搞人事的經驗，覺得這個千金小姐對自己兒子倒是有點意思的，而且兒子玩了那麼多年車，都沒怎麼樣，怎麼那個小姑娘剛坐了他的車，兒子就出了車禍。

“兒子阿，我覺得蕭曉那個小姑娘對你倒是有點意思的，”張媽媽一邊削水果，一邊試探道。

張德明愣住了。

“老媽，你哪隻眼睛看到那個千金小姐眼裡的意思啊？你兒子我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我怎麼可能對一個才二十歲的小女孩有意思，你昨天和今天又不是沒有見過我的前女友，你兒子再怎麼說，也隻會為社會主義和諧做深入貢獻，到時候娶個剩女，大家太太平平過日子。退一萬步，容氏有三個表哥，還沒到要犧牲我個人，幸福千萬家的地步吧。還有，我可不想再學一門外語。”

蕭曉在病房外把張德明的一字一句聽得是清清楚楚，她是來給張德明送豬腳湯的，管家借了廚房的酒店，買了各種藥材，燉了好幾個小時，才燉出那麼一小碗，她自己在廚房也盯了好幾個小時，她不是沒有進過廚房，她會做一些小西點給爹地吃，但這卻是她第一次在油煙那麼重的酒店廚房一呆就是七八個鐘頭，她被熏得頭都暈了，但還是想儘一份心，她看著爐火那一簇簇小火苗，覺得她的心也跟著一跳一跳，那就是一種心動，她想，在心死之前還能感覺到心動，這種感覺還不錯。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可能這輩子就再也不能見到他了。可是，張德明的話讓她的心徹徹底底死了。

蕭曉緊緊抱著那個保溫杯，她覺得那個保溫杯怎麼就那麼燙手，燙得她都快抱不住了，可她還是進了病房。

“Auntie好，阿Ken，這個是我請管家燉得豬腳湯。”蕭曉和張媽媽打過招呼，然後就遞過了保溫杯。張媽媽擰開杯蓋，張德明就覺得一股刺鼻的中藥味撲麵而來，他本人最討厭的就是喝各種中藥和補湯，他覺得西醫好，直截了當省時間，立馬藥到病除；中藥喝了老半天，苦得他活受罪，還不見得有一絲反應，他還討厭喝各種中藥藥水，從複方甘草合劑到枇杷膏，他總覺得吃完那些東西，喉嚨裡的那股味道會糾纏他一整天，然後他24小時都不得安寧。

“哇，什麼味道？”

原來，他討厭喝這個湯，和他討厭粵語一樣。蕭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