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它很美,但是毫無生機。……(1 / 2)

“出什麼事了,鬨出這麼大動靜?”

——來人正是清逸,他身後還跟著萬劍宗的四長老元旗,以及一眾隨行弟子。

清逸的身上依舊披著那件厚重而繁複的外袍,半張俊秀的臉隱在洞窟昏暗的光線裡,神色看不真切。

站在他旁邊的元旗則與他形成了鮮明對比。

元旗看上去模樣要比清逸和折風都年長些,劍眉星目,臉上還留著不少胡渣,顯得有些滄桑。他的長發未束,肆意地揚在風中,一身單薄而簡練的勁裝,身後背著一把用綢帶包裹的重劍,看上去不像是仙家弟子,倒像個四處闖蕩的俠客。

見有人來,玄落不放心地看了眼倒在林藏錦懷中的歲晚青,眼見眾人的視線將要逼近,它隻好緩緩退至角落,悄無聲息地化作一陣青煙而去。

清逸站在洞窟正中,環視一圈,視線掠過林藏錦時停留了片刻,最後看向了折風。

折風收了劍,從林藏錦的手裡拿回骨匣,垂眸向眾人解釋道:“此仙器內封著沈師侄的神魂,幾日前被魔修燕長亭竊取,方才本座與那魔修爭奪仙器,如今完璧歸趙,也算是有驚無險,隻是……”

走在後頭的元旗聞言,皺起了眉,他數日前才遊曆歸來,對宗門近期發生的諸多大事並不了解,於是上前一步,急迫問道:“那魔修呢?”

折風正欲開口,卻聽得身旁傳來一道沙啞的回音:“不湊巧,二位長老趕到時……那魔修便剛好借機逃走了……”

眾人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向了歲晚青。

懷裡的人不安分地晃動了一下,林藏錦手上加了些力,扶穩了他的身子。

歲晚青此刻已開始產生輕微的幻覺,隻勉強保持了幾分清醒,他攀著林藏錦的手臂站穩了些,用晦暗的眸色看著折風,氣息不穩地說完了未竟的話:“沈小友的神魂雖被封在匣中,但這是目前能夠保存他神魂不滅的唯一辦法……切不可……強行將其從匣中取出……”

折風看向他時,神色裡的探究意味愈發明顯,拿著仙器的手緊了緊。

清逸這才注意到他,眉梢輕挑,似乎在權衡思量著什麼:“宗門劍塚乃我萬劍宗的禁地,非得掌門親允,任何人不得闖入——歲先生又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歲晚青的喘息聲重了幾分,張口剛想要回應些什麼,卻被愈發強烈的幻覺擾得說不出話來,雙唇紅似滴血,正在輕微顫著。

折風轉而看向清逸,抬眸冷然道:“三師弟,歲先生雖未得師兄允許私闖禁地,但他方才也確實幫本座從魔修手中奪回了這仙器,此事還是讓掌門師兄來定奪為妙——更何況,沈師侄的神魂還被封在這仙器之中,我們理應以宗門弟子性命為重。”

元旗對此事毫不知情,不由震驚道:“沈師侄出事了?”

清逸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斂眉對折風回道:“也好,那便先帶著這仙器去離華殿找掌門師兄複命吧。”

說罷,他又轉而看向狀態明顯不太對的歲晚青,想起方才那魔修來過,多少猜到是如何一回事,便召來身旁兩個隨行的弟子,吩咐道:“去,扶歲先生回溯風居。”

那兩名弟子領了命正欲上前,卻被林藏錦一記眼刀攔住了腳步。

林藏錦緊緊地攥著歲晚青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擰緊的眉心和泛紅的麵色上,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淡淡開口道:“彆動,我來。”

清逸有些意外地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便交給你了。”

·

把人送回溯風居後,林藏錦找來瀾秀,命她去取來些凝神清心的丹藥。

月已低垂,夜風寒涼。

林藏錦關緊了屋裡的門窗,隔絕了外頭的凜冽的冷風,坐在床邊,眼神無法抑製地轉向床上那人,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眼。

而躺在床上的那人卻全無所覺,反倒眉頭輕鎖,緊閉雙眼,長睫微微打著顫,麵上染了薄紅,極不舒服般一深一淺喘著氣,似乎沉浸在一個不怎麼安寧的幻境中。

自幼時記事起,林藏錦便總是會反複做一個夢。

夢裡的青年遠遠地立於桃樹之下,捧著一卷詩文翻閱。

林藏錦隻能看到那人在風中飛舞的發帶,飄揚的青衫,還有披於肩頭的白發,背在身後的那隻修長的白腕上不知被誰用朱砂勾勒了一隻半眯著眼睛的小狐狸。

夢中他似乎輕聲喚了句什麼,那人便施施然轉過身來,耳垂上佩著的藏青色玉墜蕩開一陣如水的清輝,在微涼的月光中反射出細碎的流光。

可還不待他看個真切,夢境戛然而止,桃林、皎月、人影,儘數化為繞指而過的清風,還未觸及,便已散了個徹底。

不知為何,他每次見到歲晚青時,總會有種熟悉的感覺——他想,若是夢裡那人轉過身來,大約也便是這般模樣吧?

他久久注視著歲晚青,忽然很想知道……那人的幻境之中,都有什麼?

於是,他試著分出一點靈識,欲探入歲晚青的識海之中。

然而他剛有所動作,床上那人便毫無預兆地伸出手,抓著他的衣擺往前一拽——

林藏錦下意識想要將他抓著自己的手掙開,可又想起歲晚青隻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沒有能耐拿他怎樣,便收了力道,想看他究竟有何意圖,半推半就地被他拉至身前,曲起雙臂撐在他身側。

歲晚青依然雙目緊閉,並未從幻術中脫身,隻是雙唇微啟,似乎在低聲呢喃著什麼。

林藏錦神色微沉地看著他,靜靜地聽了一陣子,隻聽得出他含混不清地念著許多不同的名字,而其中有一句,則是在喚他。

“林藏錦……對不起……”

那人沉悶而疲憊的語氣像一陣漣漪蕩開在林藏錦的心頭,又仿佛是一支鋒利的刀刃,溫柔地紮在他的心口上,不見血,隻有疼。

……可是這疼痛並不來自於他,而是來自於歲晚青自己。

“歲晚青,你看見什麼了?”

林藏錦一錯不錯地盯著那人,他的呼吸好似也被這幻術擾亂了,逐漸變得急促沉重起來。

而床上那個真正身中幻術的人,卻聽不見他說的話,反倒抿緊雙唇,不出聲了。

他此刻這姿勢實在詭異,與歲晚青的身距又離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