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這一刻,歲晚青足以確定,這位……(1 / 2)

如此大的排場,不消說,必是城中非富即貴之人。

隻是,這也太不低調了些。

樓中有人冷笑,有人豔羨,亦有人議論紛紛。

“這馬車裡坐著的是什麼人?”

“你是新來的吧,咱們風滿樓的掌櫃都不認識?”

“你是說——謝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大少爺?”

“咳咳咳……慎言、慎言!”

“哼,不學無術又怎樣!人家生下來便是大富大貴的好命,聽聞他光是小妾便納了好幾十房,成天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即便如此他那個城主爹還是將風滿樓的產業轉入了他的名下,自那以後他在城中愈發無法無天,豈是你我招惹得起?咱們也隻能在背後嚼舌根罷了。”

“你們說的人,莫非是謝知明?”

有人一語道出了樓外馬車上之人的名姓,旋即又惹來一陣陣刻意的咳嗽聲。

“少說點吧,這位可不是咱們惹得起的……”

關於那位“謝掌櫃”的議論,由一道意味不明的哂笑結尾。

樓外原本熱鬨祥和的氛圍急轉而下,變得緊張而寂靜,那些圍在街道兩側翹首相望的人們無不唏噓地又退了回去,或搖頭不語、或低頭走開。

隻見那馬車行使的正前方,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突然出現,攔在路中間,眼看就要被撞上。

正在馬車前方開路的玄己收起劍,想要將這小孩兒從路中央拖走,奈何這乞兒年紀雖幼,卻是難纏得很——他們一旦靠近,那乞兒便會對著他們又抓又咬,如何也拖不走。

另一邊的玄戊和玄庚見狀,皆拔出寶劍,不知是要恐嚇,還是要動手。

正當此時,馬車上的帷裳被兩雙染著丹蔻、纖長瑩潤的手輕柔地掀開,裡頭坐著的那位正主隻淡淡喊了聲“停”,前方牽馬的家丁便拉住韁繩控製著馬車停了下來。

見馬車停下,那乞兒像呆了一樣抬頭仰望著從馬車裡走出來的人,死命咬著玄己衣袖的牙關也鬆了勁,玄己一把將他甩開,撩起袖子便要把這乞兒給抬走。

那馬車裡先是走出來兩個白衣飄飄、玉麵粉飾的年輕侍女,接著她們一左一右立於兩側,隔著手帕極儘溫柔周到地將馬車裡身著華服的男人扶了下來。

樓裡有人不小心笑出了聲:“這位謝掌櫃,有這麼金貴麼?”

另一人答道:“傳聞謝掌櫃年幼時曾得了場大病,從此一病不起,連請來的仙君都說他藥石難醫、時日無多了,可誰知忽有一日,他的病又有了好轉,人也變得精神起來,不過咱們城主大人還是日日記掛自己這個大兒子,恨不得把這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卻見這不學無術的謝大少爺走下馬車,拍了拍肩上的浮塵,衝玄己抬手示意:“住手,把他放下來。”

玄己聽命將那乞兒從重新丟到了路中間。

乞兒痛得直叫喚,但在發覺有一道高大的影子罩在自己頭頂時,本能地止住聲,跪坐在地上的雙腿不停地打著顫,卻沒有挪動。

謝知明站在那乞兒身前,“刷”的一聲從旁邊守衛手裡抽出一柄鋒利的長劍。

周圍之人歎息連連,有不少人用衣袖遮住雙眼,不忍見此殺生場麵。

高樓之上,歲晚青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那個抬劍揮下的男人身上。

極清脆的一聲,卻不是血肉撕裂的聲音。

是鐵刃與珠玉相撞之聲。

謝知明竟然用那把劍——將這金玉雕琢的馬車鑿出了一個缺口,馬車上鑲嵌的金塊與玉石刷拉拉地落了一地,謝知明扒拉出其中最大最閃的一塊金子,走上前去用鞋拍了拍那乞兒的臉,居高臨下道:“小孩兒,說兩句好聽的,這金子就賞你了。”

那乞兒聞言,立馬拚命地跪在地上磕起頭來,仿佛劫後餘生一般回過神來,眼淚如將決堤:“多謝!多謝!祝、祝您富貴雙全、福壽安康……”

這是他行乞時常說的話,可謂張口就來,無甚亮點。

謝知明冷笑一聲,把金子往他麵前一扔,待他抓起金子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準備走時,謝知明在他背後踹了一腳,把劍重又插了回去,接過身旁侍女遞上來的手帕擦了擦手,臉上帶著明晃晃的惡嫌:“滾吧,熏死你爺爺我了。”

那遞上手帕的侍女卻咯咯地笑了起來,神情裡充滿了憐愛之情:“少爺今日又做了一件善事,這是在積德呢,老爺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謝知明並未回應,招手讓玄己等人護送自己進入風滿樓,身後還跟著幾個拖著麻袋的侍衛,整個人透著一種又土又豪的傻氣,就差把“地主家的傻兒子”寫在腦門上了。

高樓上不知誰明諷了一句:“蠢貨,這種人直接碾死便是,還賞給他金子,也不怕被這些狗皮膏藥纏上。”

歲晚青想:不應該。

能坐鎮風滿樓的背後正主,不應該是這樣。

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乞兒要麼是被其他行乞之人推出來尋釁找死的,要麼是走投無路拿命碰運氣的,無論是直接碾死還是順其之意賞賜,都很麻煩,而謝知明偏偏在這兩個選擇之中選了那個更愚蠢的處理方式。

一旦讓那乞兒討到些甜頭,其他眼紅之人恐怕又會前赴後繼地上趕著送死了。

待謝知明大搖大擺地走入樓中後,眾人才知曉那偌大的麻袋之中裝的是什麼。

他命侍衛將麻袋解開,裡麵赫然是兩具僵了的屍體。

謝知明站在門口,樓內秉公辦事之人皆停下手頭上的事務,一改先前議論時鄙夷的麵目,齊刷刷向他的方向看去,畢恭畢敬地行禮問好。

“這不是謝樓主麼!”

“樓主貴安。”

“掌櫃的今日氣色不錯啊~”

謝知明端著一副少爺架子,麵不改色地接受了他們“敬慕”的目光,而後微笑著向眾人介紹這“麻袋”的來曆。

此人麵貌倒是俊秀,隻是天生一對上勾眼,眼白尤為明顯,笑起來時本就淩厲的長眉微微挑起,更添幾分不著調的邪氣,哪怕穿著再名貴料子,佩著再典雅的玉飾,看上去也依舊是個痞裡痞氣的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