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禛準時到達鐵門附近。侯百秀早已等在那裡,眼神清澈且愚蠢。
這愣頭青還不知道,昨天自己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怎麼了?”李禛瞧見他抻著脖子朝鐵門內的鼠場看,“你在看什麼?”
侯百秀收回視線,嘖嘖稱奇道:“我剛看見有兩扇鐵門都被打爛了。是昨晚的事?”
李禛瞥他一眼:“消息很靈通啊?”
侯百秀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有認識的助手跟我說的嘛。我最開始還以為是你,真是嚇死了。後來聽說出事的是1號。”
李禛點點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隨意聽著侯百秀的碎碎念,企圖在他話中獲取有用的信息。
“最近觀測室可真是不太平,又是死人、又是傷人的。”侯百秀嘴裡念叨個不停,“連1號這種都重傷瀕死……你可要加倍小心。”
他倒也不是天生的碎嘴子。隻是實驗室的工作環境、人際關係都極為壓抑。即使師雨樓沒有苛待他,但工作經驗尚淺的侯百秀仍是承擔著極大的壓力。
而李禛,既不會摻和他的工作,又不會嫌他煩,侯百秀當然很樂意和她多說幾句話。
李禛默默聽著他的話,忽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重傷瀕死?也就是說,1號沒有死?”
“沒有死。”侯百秀擺擺手,“聽說昨天他被送去急救室的時候,渾身是血,喉嚨都被切開一半,差點救不回來了。也不知道是誰下的狠手。”
他看向李禛,好奇道:“4號,你知不知道是誰傷了1號?”
“知道啊。”
“誰啊?”
李禛直勾勾地看他幾秒:“我啊。”
侯百秀“噗嗤”地笑出聲來:“你走路還需要輪椅呢。而且我看你的數據報告,各項數值都是偏低,怎麼可能差點殺死1號?好了好了,你不願意說,我不問就是了。”
這年頭,說真話也沒人信。
李禛聳聳肩,並不在意侯百秀的輕視。她此刻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1號是怎麼被救回來的?
她下了多重的手自己知道,侯百秀說切開半個喉嚨,這話一點不假。當時她冒著被槍/擊的風險繼續攻擊,自然也不想讓1號撿回一條命。
李禛深諳“夜長夢多”這個道理,因此能一次殺死的人絕不分兩次殺。
1號的存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反倒讓她格外在意起來。
“他們怎麼救的1號?”她有節奏地敲著輪椅的扶手,“切開半個喉嚨都能治愈,治療手段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
侯百秀聽她這麼說,也露出疑惑的神情:“沒有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有什麼新技術吧。”
這座大樓,光實驗室就有不少間,研究的內容也不儘相同。各樓層信息的流通率很低,即使侯百秀身為研究人員,也無法完全摸清這其中的門道。
聽他這麼說,李禛也不好追問,隻將信息記在心裡。她雖疑惑1號的“死而複生”,卻對1號本身不以為意。
她能殺他一次、兩次,就能殺他第三次。大不了等1號恢複,她再殺他一次,總歸也不費什麼力氣……
這樣想著,李禛鬆弛地靠在椅背上,任由輪椅帶著她向前。侯百秀刷門卡、電梯上升、出電梯門,就同往日一般。
“等一下。”走到某一處時,李禛忽然揚起手,示意侯百秀停下。
侯百秀不解其意,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停住腳步,一手扶在她輪椅上,好奇問道:“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李禛低頭看向地板。地板由白色石料鋪就,明淨、雪亮,唯有石磚相接之處,留有窄窄的黑色縫隙。
她鼻尖聳動,視線順著腳下的磚縫向前,最終停留在一步遠的地麵上。
輪椅碾過地磚,慢慢上前。李禛慢慢彎下腰,盯著那四塊地磚拚接之處,眼瞳如水波一樣微動。
她聞到了血腥味。似乎有一滴血,不慎潛入了磚縫中,並未被智能機器人清掃乾淨。
李禛目光從那滴滲入磚縫的血珠中挪開,慢慢移動到側邊實驗室的大門之上。
同其他實驗室相同,這間實驗室也標了序號。
“第一實驗室”
即使不標注,李禛也知道這間實驗室的歸屬。昨日傍晚,她和師雨樓就是在這裡遇見何信源。
隻是那時候,地板上還沒有血跡。
侯百秀見她盯著第一實驗室的門不動,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他推了推李禛,急切道:“4號,我們快走吧,彆讓師兄等久了。”
他也是聽過何信源傳聞的。
李禛沒說話,隻是目光沉沉地凝視著第一實驗室的大門。
隔著厚重的大門,她隱約聽到裡麵有人聲,隻是那聲音模模糊糊,總也聽不清晰。
何信源在裡麵嗎?
她眯起眼,暗自考量著。身邊的侯百秀卻急得不行,卻還要壓低聲音勸道:“4號!我們……我們快走吧。”
瞧他急得五官都皺在一起,李禛歎口氣,收回視線:“走吧。”
侯百秀如蒙大赦,推著椅背抬腳就要走。然而還沒邁開步子,便聽身側傳來他最不想聽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