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晃悠悠地站在血泊之中,宛若黑暗天幕下,一座沉默的血色燈塔。
嶄新的複生者製服被炸得破破爛爛,化為碎布勉強掛在身上。那碎布染上了血肉的顏色,粘著在1號的傷口上,幾乎與肌膚融為一體。
恍然間,1號巨大的身軀晃了一下,仿佛要立刻栽倒在地上。
毫無防備間遭受重創,即使是1號,也終究有些吃不消。
要倒了嗎?
不。這座血色巨塔仍是屹立在血湖中央,任由風吹雨打,都沒有倒塌的跡象。
超出尋常複生者七倍的數據,使得1號的力量、防禦力、恢複力都上了一個台階,即使身處爆/炸中心,他仍舊撿回一條命來。
李禛深吸一口氣,戒備地盯著1號的一舉一動,被炸得鮮血淋漓的小臂微微繃緊。
她能夠感覺到,1號的氣勢在節節攀升。從一開始受重傷後的微弱、到現在氣勢重新恢複強盛,甚至有了狂怒的跡象,看起來狀態很是不對勁。
因為何信源的實驗?
見識過何信源用仿生人做實驗的殘忍手段後,李禛便對這人的人品不抱期望。以他的手段,為了獲取勝利,給1號喂禁/藥也不是不可能的。
1號站在昏暗處,密密麻麻的紅血絲爬上他的眼白,不一會兒,他雙眼就變得如惡鬼一般血紅。
而這,似乎隻是一個異變的信號。在接下來的短短幾秒中,1號的肌肉愈發隆起,幾乎撐破完整的皮膚,手臂變得更為粗壯有力。
他的一隻右手被剛才的暴擊炸毀,皮肉儘數被炸飛,隻剩下由某種合金製造而成的拳骨。
李禛向後靠了靠,冰冷的牆壁讓她的心緒重新平靜下來。
“嘭——!!”
又是一聲轟鳴!宛若九天落雷,擊碎天空,又仿佛巨浪咆哮,吞噬陸地。巨響在李禛耳邊爆裂開來,一道攻擊擦著她的臉頰,死死地錘到牆上。
霎時間,牆壁龜裂,蛛網狀的裂痕輻射開來,朝著李禛追擊而去。
李禛一個翻滾落到一邊,順手抄起被炸得變形的輪椅,一把拽下堅硬的後背扶手橫在身前。
1號將嵌入牆壁的拳頭收回,鋼鐵拳頭碰到半碎不碎的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禛捏緊手指,轉動那截輪椅扶手。這是她現在能拿到的最強力有效的武器。
那根扶手很硬,是用某種堅硬的合金製造而成,在剛剛的爆/炸中,這根扶手還保持著原形,足以見其堅固。
臉頰微癢,似是有小蟲子在臉上爬下。李禛伸出空著的左手一摸,赫然摸到了黏膩的液體。
是血。
她表情不變,將臉上的血抹去,仍是警戒地看著1號。
1號慢慢朝她走來。他的腳底踩到地下的血液中,拉出黏膩的血絲。即使不說話,李禛仍舊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絕強的壓迫感。
“怎麼?”1號的聲音染上了機械的冰冷,“被嚇得不敢動了?李禛,你想沒想過你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李禛拇指摩擦著輪椅扶手的一端,感受著機械的涼意,雙眼緊緊盯著1號那張可怖的臉,臉上沒有一絲懼怕:“怕誰?就憑你?”
她語氣中沒有不屑,也沒有嘲諷,仿佛僅僅是在反問1號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害怕?”
這張麵孔和生前所見最後一張麵孔重合。兩張麵孔交疊、分離、再交疊,最後出現無數個重影。每個重影都咧起嘴,露出一個冷冽的微笑。
“你也配?”
仿佛有一道刀光衝天而起,利落地斬斷1號敏感的弓弦。1號隻覺得一股熱氣上湧,渾身都在發燙,血管張縮仿佛要爆裂一般,令他雙眼充血。
“賤人!”
他驟然高聲叫罵,手臂向著李禛的臉掃去。這一臂仿佛有千鈞之重,如小山一般直挺挺地壓下來,若被他打個正著,恐怕要顱骨斷折、身死道消。
李禛揚手一擋,旋身踢向他的頭部。她雖更擅長用刀,體術卻也不俗,僅僅幾個動作,便輕鬆拆解了1號的招式,重新占據上風。
自信滿滿的一招被輕易擋下,1號更是怒火中燒,一手抓住她的腿,手上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意欲將她腿骨生生捏碎。
卻見李禛絲毫不慌,反而借力倒懸,雙手按住合金扶手,直刺1號柔軟肚腹!
無論多麼強大的人,肚腹始終都是軟肋。1號猝不及防被她這麼一刺,頓時慘叫一聲,反手去阻她動作。
李禛趁此機會,將帶著一個彎的扶手深入1號腹部,又狠狠地一鉤!1號又是一聲慘烈的哀嚎,反射性地鬆開了手,李禛趁機落到地上脫身。
“七倍?”她掂了掂手中染血的扶手,“不過如此。”
縱然1號強了七倍,也不過是從“不堪一擊的手下敗將”進化成了“能和她過兩手的手下敗將”。
這一套如行雲流水般絲滑的動作,看呆了躲在昏暗處圍觀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