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清熱解毒。
樊霽景喝了兩大杯,又吃了一顆蜜餞之後,覺得人仿佛重活了一回,不似剛回九華派那般渾渾噩噩。
花淮秀又取了一套茶具出來,另煮一壺。
樊霽景靜靜地看著他。
從少時在父母墓碑前分彆,到多年後的再見,中間空白好長一段時光。這段時光改變了太多的事。比如那個滿口七拚八湊夫子文章的小兒終於長成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
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花淮秀的嘴角微微上揚,將頭往左側了側,好讓自己頸項的弧線顯露得更明顯一些。
樊霽景果然按捺不住開口道:“表哥。”
“嗯?”他慵懶地答應著。
“這裡晚上蚊子多,你要小心脖子。”
“……”花淮秀麵色一黑,轉頭狠狠地瞪著他。
樊霽景被他瞪得莫名其妙,表情極為無辜。
“我知道你們九華山不但蚊子多,而且刺客更多。”花淮秀冷哼道,“你師父的事,你師叔已經同我說了。”
一提到步樓廉,樊霽景的臉色便黯淡下來。
“這半個月,你要從何著手?”花淮秀問。
樊霽景抬眸,驚訝地看著他,“你真的答應了師叔的條件。”
若沒有他剛才那句煞風景的話,花淮秀或許會說我是為了你之類的煽情話,但現在他對這塊木頭隻有一肚子氣,“廢話。我是逃婚出來的,難道還要特地寫信回家好讓他們來抓我麼?”
樊霽景擔憂道:“可是萬一讓舅舅知道……”
花淮秀麵色越發冷,“你怕我連累你?”
樊霽景歎氣道:“我怕他罰你。”
花淮秀的目光這才稍稍放柔,“花家第一不缺錢,第二不缺人。少了我一個,並不會改變什麼。”
樊霽景道:“舅舅是疼你的。”
花淮秀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轉話題道:“你準備如何查案?”
樊霽景道:“我想先看看師父的傷口。”
“驗屍?”花淮秀下意識皺了皺眉,“你懂麼?”
“不懂。”樊霽景道,“所以我想請大師兄同我一起去。”
花淮秀隱隱排斥從他嘴裡聽到另外一個人,麵上頓時帶著幾分譏嘲,“他懂?”
“不知。但他一定知道‘挽海狂潮’造成的傷勢是怎樣的。”
花淮秀聽他說得在理,隻得同意。
關醒等人也一直對不能親自看一看步樓廉的屍體而耿耿於懷,當下一拍即合。如今唯一的問題是宋柏林是否會同意。
出人意表的,他竟一口答應。
宋柏林道:“我既將此事交托於你,自然會鼎力支持。”
樊霽景未想事情竟然如此順利,一時感激不已。
宋柏林擺手道:“何必謝我?你若是半月之內交不出凶手,我會把這筆帳加起來一起算。”
樊霽景毫不退縮道:“我絕不會讓師父含冤而死!”
宋柏林雖然同意讓樊霽景和關醒驗屍,卻不準其大張旗鼓。特地安排在晚上,讓他們焚香禱告之後,才引入後堂。
由於步樓廉死狀慘烈,宋柏林和吳常博為了不損及掌門形象,早早入棺,隻待黃道吉日入葬。因此要驗屍,不得不先開棺。
宋柏林見樊霽景和關醒都看著他,慢慢地點了點頭道:“開吧。”
關醒和樊霽景都是練武之人,拔幾個釘子皆是手到擒來。但他們都不敢拔得太快,唯恐驚動師父英靈。
等去釘之後,樊霽景和關醒都眼巴巴地看著宋柏林。
宋柏林又點了點頭。
他們這才小心翼翼地將棺材板抬起,一股屍臭撲鼻而來,樊霽景下意識地捂住口鼻。
宋柏林雙眉一緊,但他畢竟是師叔,掩口鼻畢竟有損身份,隻好麵無表情地屏息站著。
偏偏樊霽景和關醒怕驚擾步樓廉,動作都極為緩慢輕柔,足足半柱香工夫都不見好。
宋柏林想張口催促,又怕吸入屍氣,乾脆轉身出去。
他一走,關醒捂著嘴巴壓低聲音道:“從傷口看,師父的確死於‘挽海狂潮’。這一招必須配合本門內功中的螺旋勁,使劍不斷旋轉,所以傷口是圓洞。”
樊霽景想象了下當時的場景,臉色一白道:“那豈非將皮肉都絞得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