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從晏明鈺的住處出來後,便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看見曾經那麼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現如今這樣不堪地躺在床上,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當年大師兄遭難的時候,他也是這般頹廢不堪。那時候多虧宋子爍每天陪在自己身邊,方才見到的時候,他便總感覺對方心事重重的樣子。
天色越來越晚,兩隻小青鳥落在了一旁的柳樹上,抱成一團,互相啄著對方身上的羽毛。
沈焱坐在湖邊,他一邊吹著冷風一邊整理著思緒。想著要如何才能從師父口中,問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來。
忽然,沈焱聽到遠處的樹林裡仿佛傳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他皺了皺眉,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看。
晚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那兩隻小青鳥也被嚇得飛走了。
沈焱又待了一會兒,見好似無人,天色又慢慢暗了下來,便想著早些回去。他剛站起身,就感覺懷裡有什麼東西發燙。伸手便掏出了一塊鏡子的碎片,上麵隱約間映出了一張人臉。
“小焱...”
那碎片裡的人輕輕喚了一聲,整張臉也跟著慢慢變清晰。
沈焱見後立馬滿麵春風,他高興地瞧著那鏡子裡的人,渾身的疲憊感立刻消失不見。
“小焱...”蘇爻羞紅著臉,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爻兒...”
沈焱抱著那碎片,順勢又坐在了地上,滿心歡喜地應了一聲。
“你好像消瘦了一些,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蘇爻認真地說道。
“啊!有嗎?”
沈焱左右照了照,又捏了捏自己臉上那乾癟的皮,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兩人不過剛剛分開數日,對方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
那日,沈焱背著蘇爻從那已經塌了的塔裡爬出來後,蘇爻便一直昏迷不醒。沈焱為了能將蘇爻的病徹底治好,便又同鬼十三做了交換,給了他三碗自己的鮮血。
沈焱又在床邊守了蘇爻三日。終於,在第三天夜裡,蘇爻醒了過來。但是,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不能同沈焱離開鬼界。
離開那日,蘇爻給了沈焱這個可以傳音的鏡子碎片,兩人便一直靠這個每日親親我我。
“最近夜裡寒冷,你要多加幾件衣裳...莫要貪涼,免得著了寒...”
蘇爻看著沈焱仿佛還穿著臨走時的那件外袍,衣領淩亂,他微微蹙了眉頭,擔憂地囑咐道。
“嗯,知道了...”
沈焱十分聽話地答應著,他心裡暖暖的。兩人又膩歪了好一會兒,終於,沈焱戀戀不舍地將那碎片揣回了懷中。
再次抬頭看去,天已經黑得十分徹底。湖邊升起了一團又一團的螢火,它們靜靜地飄蕩在沈焱的身邊。
沈焱心底想著,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去見見師父,將心裡的疑惑問個清楚才好。
他慢慢地朝著黃天冥的住處走去,一路上沈焱都在想著待會兒要如何開口。沈焱每朝那住處靠近一點,他的心便也跟著快速跳動著。
如果師父真的就是那個人他要怎麼辦?蘇爻要怎麼辦?自己會殺了師父嗎?蘇爻會原諒自己嗎?大師兄一向是最尊師重道的。
不知不覺,沈焱便已經走到了門口,他呆呆地立在那裡,不敢進去。
如果那人不是師父呢?那又會是誰?可是,師父為何不願將那人揪出來呢?無數的疑問不斷地出現在沈焱的腦海裡,他這次一定要問個清楚。
房間裡微微透著燭光,沈焱知道,師父這個時候定是沒睡,他每晚都要看書到很晚。
他的手慢慢附在門把上,過了半晌,鼓起勇氣後輕輕地在那門上叩了三下。
周圍異常安靜,沈焱並沒有聽到門內傳來任何聲音。隻見那燭火微微晃動了兩下,沈焱想也沒想,推門便走了進去。
隻見,黃天冥坐在榻上,他一手拿著書卷,一手扶額。他聽到沈焱進來後並未抬眼,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師,師父...”
沈焱身體一僵,他緊張地喚了一聲,突然就跪了下去。
“嗯,回來了?”
黃天冥依然沒有抬頭,他將手裡的書拿得離那燭火近了幾分。
“師父...”
沈焱又喚了一聲,他咬著嘴角,雙手握拳,全身忍不住地顫抖著。
“師父,您...您為何,不將那人找出來...”終於,沈焱還是問出了心底的那個問題。
那燭火忽然跟著快速地閃了兩下,險些熄滅。轉瞬間又將黃天冥的影子照得十分高大,打在背後的牆壁上。陰影籠罩著對方的臉,黃天冥低著頭,看不清任何的情緒變化。
沈焱隻覺得師父好似生氣了,整個屋子的氛圍也跟著變得冰冷起來。他低著頭,不敢再看向黃天冥。
黃天冥雖然從小便對他十分嚴苛,但也從未真的在沈焱麵前動過怒。
在沈焱的記憶中,師父好像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一副十分淡漠的樣子。就連大師兄的死,沈焱也沒有看見對方難過。
“你也乏了...還是先回去吧...”
黃天冥依然沒有看向沈焱,他將手裡的書卷放在一旁後,便熄了那燭火。
沈焱跪在一片漆黑中,他再次抬頭時,便看見黃天冥已經合衣躺下了。
從小沈焱便是個死心眼,他這次回來如果不把這件事情問清楚,他是絕對不會回去的。就這樣沈焱便一直跪在那裡,直到天亮。
...
清早,一陣喧鬨聲將沈焱吵醒,他發現自己此時已經趴在一塊軟綿綿的墊子上,身上還披著一件師父的外袍。
沈焱揉了揉眼睛,他睡眼蒙矓地看著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