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秉著好奇淺淺嘗了一口。
很甜,很好喝。
所以我喝了一大口。
坐在對麵的家入小姐嘴裡叼煙看著我,微微彎了下眼睛,笑起來時,她身上的那股頹喪的氣質少了些,多了點青春感。
啊對,差點忘記了,家入學姐今年也不過二十歲而已。
我覺得橘子酒很好喝,所以喝完一杯後,又倒了一杯。忽然聽見庵歌姬前輩右手一揮,罵了句:“五條那家夥,我真恨不得宰了他。”
聽到‘五條’,我倒酒動作微微頓了下,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倒,然後舉到嘴邊,小口小口喝著。
“這麼久了,你還是那麼容易被他氣到啊,歌姬。”冥小姐單手撐臉。
歌姬前輩一口悶了杯酒,用力擦了把嘴角,震聲:“我真不知道那種人到底是怎麼成為老師的,居然還好意思質疑我的教學方針!要我說,他簡直一無是處一無是處!”
我眨眨眼,回想起偶爾撞見的他帶七海學長的場景,雖然言行舉止方麵是比較輕浮,但還是能感覺到有在很認真。即使已經很明確知道七海學長以後不打算留在咒術界,他也絲毫沒有懈怠的想法,很認真,很專注地教他。
我可能是喝多了。
如果是往常,即使是這樣覺得,我也不會說出來。但這次我卻偏偏開口說了句:“可我覺得五條先生看起來好像挺可靠的,是一位很有責任感的人。”
“……”
“……”
“……”
“……”
“……”
一時間,餐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七海學長麵露無語,專心烤肉串。
伊地知學長開始擦汗。
家入學姐仰頭看天花板,淡定吐煙圈。
冥小姐依舊是笑而不語。
歌姬前輩瞳孔地震,不容置信:“——哈?!我沒聽錯吧?鬱子!你居然是這麼覺得的嗎!”
不等我回答,歌姬前輩就露出悲痛萬分的表情再次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一拍桌子,悲痛欲絕:“這肯定又是一個被外表欺騙的傻孩子!你是不知道五條那個混蛋pwsquwsqn,哦不得不說這個白癡最近的確是收斂了一點,你一定想象不到之前那個家夥還在的時候,他們狼狽為奸做了多少惡事,jwixnwioxhw……”
冥小姐拍了下歌姬前輩的肩膀,意味不明道:“歌姬,過火了哦。”
歌姬前輩肩背一僵,也反應過來自己提了某個人,下意識去觀察家入硝子的反應,見對方沒什麼感覺似的聳著肩膀衝她笑,才放鬆下來,輕咳兩聲:“總之,那個家夥爛到了極致。”
“啊,也沒什麼。”家入小姐嘴角叼著煙衝我笑著說,語調很輕快,“無非就是人渣會做的事情他都做而已。伊地知你接著說。”
伊地知學長剛止住的汗,又開始往外冒了,他尷尬地繼續擦汗,說:“五條學長……不,是五條老師他其實……”
不等他說完,冥小姐就率先笑了聲,她掩唇,“你居然真的喊他老師啊。”
伊地知學長的汗流得更狠了。
接下來的飯局,在眾人的你一句我一句中,我逐漸拚湊出一個模糊且鮮活的形象。
腦子曾經被捅了一刀,所以不是正常人。
專拆教學樓的汪汪隊大隊長,現在她所上課的教學樓已經是翻修過第十二次的了。
做任務經常不放帳,為了省下找咒靈的時間好趕去排隊買甜品,曾做過將大樓連同詛咒一塊用術式轟掉的舉動。
……
直到七海學長說去外麵吹吹風,大家才停下來,歌姬前輩猛灌了一大口啤酒,家入小姐不甘示弱,也喝了一大口果酒。
我聽她們說這些時,沒夾過菜,杯子裡的橘子酒也被我換掉了。——因為剛才喝酒微醺狀態下問出的那個問題曾一度讓場麵冷下來,讓我倍感壓力和抱歉,所以換成了沒有酒精的果汁。
喝了一口啤酒後,歌姬前輩一副還沒說完的樣子,擺著手還要繼續說,但剛起了個頭,就被掀簾聲打斷了。
戴著墨鏡的高挑青年掀開竹簾,鑽進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聲音懶洋洋的:“又在說我壞話啊,你還真是堅持不懈唷歌姬。隔老遠都聽得見。”
“五條?!你怎麼來了!”
“咦,我不能來嗎?”他鑽進來後,也不挑位置,選了個離他最近的就坐下來,“畢竟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七海海的老師嘛。”
——是我旁邊。
我頓時緊張了,儘量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般慌亂拿起筷子,夾菜塞嘴裡。
“你算哪門子老師,教師資格證都沒有!”
“是嗎?”
“誰準你吃的,那是七海好不容易烤好的!”
“吃一串而已,他又不像你那麼小氣。”
……
我埋頭吃菜,規矩得很。
就像麵對老師突然家訪的小朋友。
直到我吃到了很辣的菜,差點被辣到冒眼淚,想去拿果汁,卻拿了個空。我轉頭,便看見五條先生正舉著我的果汁在喝。
我震驚住。
其他人也震驚住。
五條先生喝著果汁,覺察到我的視線,偏頭朝我的方向看來,腦袋歪一歪,即使看不見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的疑惑。
我僵硬:“果……果汁。”
他停下來,看看果汁:“嗯?”
“那是鬱子的果汁啊混蛋!”歌姬前輩反應過來,幾乎陷入暴走狀態。
“誒——這樣的嗎,我還以為是七海海的。”他舉起杯子看了看,便若無其事地放回桌麵,依舊是那副輕飄飄的悠閒態度,“但她又不會像歌姬你那麼小氣。”
說完,他笑嗬嗬的歪頭看向我:“對不對。”
砰、砰、砰
窗外,煙花大會恰好開始,‘咻——’地一聲,煙花升騰到半空,炸開絢麗奪目的七彩,很巧妙地掩蓋住了我響如擂鼓的心跳。
他重新拿了個杯子倒果汁,放我手邊。將剛才引發集體沉默的杯子也倒了滿滿一杯,一邊喝一邊遊刃有餘地應對歌姬前輩層出不窮的嘲諷。我坐他旁邊,隻能注視到他的側臉,亂蓬蓬、微翹的白發,被墨鏡遮得嚴嚴實實的眼睛,微微上揚的嘴角,耷拉著的、社畜感滿滿的隨意坐姿。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至今仍清晰記得,那是2010年的夏天,最強從高專畢業成為教師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