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下了點雨，蟬鳴靜了聲，空氣中帶著潮與悶，陳聽在這沉悶的環境中睡得並不好。

屋外斷斷續續傳來的聲響，把本來就睡得淺的陳聽鬨醒，她迷迷瞪瞪睜眼，眼前還沒徹底清明就下意識去摸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

臉上僅存的困倦被手機的亮光一閃而空。

剛過六點，她定的起床鈴都沒響。

看著時間充足，她不慌不忙，收拾得磨蹭了些。

打開房門，一眼看到了客廳沙發處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折著衣服的陳潤。

她動作麻利地折好一件又一件衣服，嘴裡一張一合低聲念叨個沒完。

由於長年皺眉的緣故，她眉心起了兩條明顯的豎紋，讓麵相看著又凶又嚴肅。

對於她姑姑這麼大清早地出現在她家裡陳聽已經習以為常。

畢竟他爸當年買房子想的就是買來挨著她姑住，兩家之間好互相幫襯。

陳聽在這住了十多年，幫襯是有的，但沒有互相，隻有她姑姑一家單方麵地幫助她和她姐。

陳潤聽著動靜抬頭，看到陳聽後，眉毛驟然擰在一塊，對著廚房，提高聲音：“清清啊，她這不起了嗎？”

話音剛落，廚房裡就傳出陳清疑惑的聲音：“聽聽嗎？怎麼起這麼早？”

她話說一半，聲音就被東西下油鍋的聲響給覆蓋。

陳聽沒聽清，也沒回答。

陳潤就看不慣她的默不作聲的德行，快步移過去在她胳膊上拍了兩下：“聽聽，你姐不容易，你爸媽出車禍走這幾年是你姐把你照顧得這麼好，她才比你大幾歲，她為了你都放棄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你能不能懂點事兒？”

這些反反複複大同小異的話，陳聽耳朵已經聽出了繭子，即使心中再怎麼不耐煩，她也忍著這股煩躁，站在原地悶著聲。

陳潤看著她這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直接往她有些聳著的背上拍了一下：“一天天沒精打采的，昨天幾點睡的？你大半夜的偷雞去了嗎？本來多漂亮一個小姑娘天天聳著個肩拉個背，看著就沒精神，醜得要命。”

她力氣並不算小，手拍在陳聽背上，傳出一陣疼痛，她往旁邊移了兩步，終於開了口：“姑，我去洗漱了。”

等陳潤擺手同意後，陳聽才拐進了衛生間。

她慢悠悠地給自己紮了個精神的高馬尾，可即使打扮得再怎麼精神，鏡子裡映照出來的臉依舊陰沉喪氣。

她肩膀向下一聳，身子也習慣地找了個讓自己覺得舒適的姿勢，慢慢垮了下去。

心裡徹底頹成了一灘泥，提不起一點精神。

陳聽收拾完出去的時候就沒找到姑姑的身影，她左右望了望，確定人走了之後她有些緊繃的身體才鬆了下來。

“看什麼呢？”陳清端著冒著熱氣的包子從廚房走出來：“快來吃飯了。”

陳聽收回目光，往桌旁走，手搭在椅背上，往後輕輕一拉，椅子腿在地上摩擦著，發出輕微的響動：“姑怎麼來了？”

“來送包子。”陳清把包子端到她麵前，又拐進廚房端了個小盤子出來，白色的圓盤裡放著個煎得金黃的雞蛋：“吃這個。“

陳聽看了眼問：“怎麼就煎一個？”

“冰箱裡就剩一個，我一會兒下班回來買。”陳清邊說邊給她遞筷子。

麵對她姐什麼東西都喜歡留給她的這種善意行為，陳聽心頭閃過的情愫複雜無比。

她接過筷子，輕鬆把煎得又圓又漂亮的雞蛋夾成兩半，她剛有這一行為，陳清就看出了她的心思，連忙出聲想要阻止。

陳聽沒聽她的，快速把一半雞蛋放到她的碗裡，隨後低頭喝起了粥，一連貫動作下來，沒多吭一聲。

恨不得把頭埋進粥裡的動作讓人覺得，她不想多說一句話。

陳清看著她，盯了許久，見她還是不願意說話，她輕輕呼出口氣：“聽聽？”

她說話的聲音跟她人一樣，永遠都是溫聲細語的，跟陳聽的截然相反。

她是能少說話就不會多吐一個字：“嗯。”

“包子好吃嗎？”她問。

陳聽點了一下頭，又咬了一口包子，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陳清也看明白了，笑了笑：“姑專門包了你喜歡的香菇。”

說著她又問：“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姑姑？”

陳聽沒抬頭，拿包子的手頓了一下，片刻才緩緩開口：“也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她太嘮叨了。”

“姑姑是挺嘮叨的。”陳清說：“但姑對我們好，爸媽走了之後她幫了我們很多。”

“我知道。”陳聽終於把頭抬了起來，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的她，選擇轉移：“吃飯吧，一會遲到了。”

看出她不願意聽，陳清也沒繼續說下去，笑著點了一下頭，把菜儘數往她旁邊推：“吃吧。”

兩人出門時間統一，陳聽要上課，陳清也要上課，隻不過一個是讀書的，一個是教書的。

昨天晚上下的雨沒多大，路上甚至都沒攢起水窪，但地麵卻被打濕了一片，陳清怕一會下雨，剛走一半又轉回去拿雨傘，走時還囑咐著陳聽，讓站在原地等著她，她回去給她也拿把傘。

陳聽就站在單元樓下等著，背上書包並沒有背多少書，甚至沒什麼重量，但依舊把陳聽的背壓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