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的尾巴上,即使天上沒有高掛著太陽,空氣中也無時無刻不浮現著燥熱與沉悶。
樹上的蟬扯著嗓子,聲音響徹天際。
陳聽躲在樹蔭下,懶懶散散地揮舞著手裡的掃帚,熱汗順著額角緩慢滑落。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難得遇上全校集體大掃除,能不能扭轉你在她心中的印象就靠現在了,你不能慫。”
周錯在旁邊加油鼓勁了半天,譚亦辰依舊像塊木頭一樣直直地僵在原地。
周錯講了半天見他沒反應,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慫,現在的女孩都不吃默默關注這一套,她們都喜歡直球出擊,直接表達,你學學你哥我。”
譚亦辰聽著,眼睛往旁邊一瞥,看著神色淡然的陳聽,他沒忍住說了句:“你這也沒追到。”
“你說什麼?”周錯有些沒聽清,頭往他那偏了點想聽清楚些。
譚亦辰沒敢重複,隻說了一句:“我還是不敢。”
周錯看著比他還急,就差直接把他往人家女孩子麵前拽了:“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問個名字有那麼難嗎?”
陳聽揮動掃帚的手揮累了,她甚至連樣子都難得裝了,背直接倒在了貼著瓷磚的花壇上。
躲在樹下,沒被烈陽烘烤的瓷磚還帶著一絲涼意,陳聽整個背都貼了上去。
周錯操起了老父親的心,嚴肅地為自家弟弟出謀劃策,旁邊的譚亦辰也聽得認真,就差拿出紙筆蹲旁邊記筆記了。
陳聽看著這一幕覺得有些好笑,這是什麼?一個單身狗在教另一個單身狗怎麼追女孩?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譚亦辰喜歡的那個女孩陳聽以前沒什麼印象,關鍵是兩人這幾天一直在她麵前來回折騰,讓她不得不留意。
那女孩應該是六班的,長得有些瘦高,皮膚白皙,雙目清秀,長相甜美。有時候看譚亦辰小心翼翼往她旁邊靠時,陳聽覺得,這兩人其實挺登對的。
“那我去了。”
譚亦辰終於組織好了措辭,深吸一口氣,如同士兵上戰場似地抬起腳步向喜歡的女孩靠近。
“好樣的。”周錯見他有所行動,慢慢露出欣慰的笑容,最後轉頭迫不及待地跑到陳聽身旁分享自己的喜悅:“陳聽,你看,我弟成長了。”
陳聽扯了兩下嘴角,給了他一個敷衍的回應。
偏頭就看到譚亦辰,拿著掃帚,裝掃地的樣子都沒裝像,抬頭挺胸,裝模作樣地輕揮著手裡的掃帚,他這癱軟無力的力道,連地上的塵土都沒能掃起來。
他離女孩越近,身體繃得越直。
陳聽見狀,感歎一聲,當真是風水輪流轉。
誰能想到總是一本正經,冷言拒絕彆人表白的譚亦辰,在遇上自己喜歡的女孩時,會變得這麼小心翼翼。
文佳彎腰,擦著花壇上的泥垢,忽感腳下一癢,先是看到腳邊的掃帚,抬眼就看到直愣愣站在自己身旁的譚亦辰。
經過上次食堂的事情,她對這人沒留什麼好印象,她站起身,下意識往旁邊移動,想離他遠一點。
她一動,譚亦辰也提著掃帚跟著她走,她走幾步,他就追幾步。
看著自己乾淨的小白鞋被他的掃帚尖蹭上了一層灰,她有些急了:“同學,我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
譚亦辰愣了一下,握掃帚的手一緊,麵上卻是冷淡如常,他越緊張,聲音越冷:“我在掃地。”
“可這裡根本沒有垃圾。”文佳臉都氣紅了,她絞儘腦汁也記不起她到底在哪得罪過這個人,為什麼要揪著她不放?
“哦。”譚亦辰眼皮沉了下去,僵硬轉身,緩慢地往回走。
他高挺的身上覆蓋了一層濃重的落寞感。
陳聽摸了摸有些發癢的鼻子:“周錯,你弟弟好像又失敗了。”
“不應該吧。”周錯有些疑惑:“他隻是去問個名字而已,這很難嗎?”
陳聽聽出了古怪:“他不是都關注人家大半年了嗎?連名字都不知道?”
“名字是知道。”周錯說:“但我想著認識人家總得循序漸進,一步步來,就算知道,也得明知故問,不然怎麼開始話題。”
他這套混亂的邏輯陳聽半天沒理明白:“你談過幾次戀愛?”
周錯聽著,眉毛一揚:“你開始對我的過去產生好奇了?”
陳聽搖頭:“我隻是看你教你弟弟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沒談過戀愛。”周錯滿臉得意:“我那些都是無師自通,天生的。”
“所以你弟才一直失敗。”陳聽收回目光:“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一直拿你弟弟在練手,想從他身上獲取失敗的經驗,從而讓自己少走彎路。”
周錯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譚亦辰就垂頭喪氣地走過來。
“哥,怎麼辦?”
這句話把周錯給難住了,他開始對自己無師自通的天賦產生懷疑。
他沒答,陳聽先注意到他手裡多出的小包。
那包隻有巴掌大小,粉粉嫩嫩的,跟他冷漠的氣質十分不搭,猜也不可能是他的東西。
她拍了一下周錯,下巴微微一抬,周錯跟著她的引導注意到了包,問:“你這東西哪來的?”
“撿的。”譚亦辰說。
周錯牙都快咬碎了:“你是去進行偶遇的,怎麼跑去撿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