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眼壁爐裡燃燒殆儘的紙屑,心想西方神明就是不頂用。聖誕老人都是騙人的家夥,說好的很靈,會給人們慷慨送禮呢。切,連贈你份真愛都不願。
嘖,遇到的家夥都是不靠譜渣男。
拉倒,還是賺錢比較重要。
都說情場失意,那事業要得意。
你將頭發全部利落地盤至腦後,洗臉,預備出門。
隻是單腳剛踏出一步,門邊卻更快速地站著兩個人。
準確來說,是兩個神父。
來者不比昨晚。他們麵色嚴肅,開口便帶著能凍掉渣的威嚴,“小姐,你知道啟示錄嗎?”
一看就不好惹。
你想。
於是你難得站直了身子,想想每天不管怎麼趕一定會錯過的抓狂班車,乾脆鬆弛了下來,懶懶地倚在門檻邊,抬眼擺手說道:“我不了解,你們要講講嗎?洗耳恭聽。”
然後你便被迫聽了一長串碎碎念的神學詞彙,簡直讓你昏昏欲睡。但是身居外邦,你不忘秉持著國人一向傳統溫良恭儉讓的美德,很配合地連連稱是,甚至還不時恰如其分地發問,態度恭敬地如同課上好學生。
不過對方似乎是因此受到了鼓舞,於是開始越講越離譜。
他說:末日要來了!新約聖經最後一章啟示錄寫著,一千年結束時,黑暗天使將從監牢掙脫。魔鬼要來了!撒旦,小心他的蠱惑!
另一人補充道:沒錯!就是後天!1999 年 12 月 31 日——千禧年的最後一天,撒旦將讓一名女子受孕,誕下惡魔之子,那是世界末日的開始!
此時再看他們一臉嚴肅的樣子,你忍俊不禁。
但是你還是很認真地點點頭,說嗯嗯沒錯,你們說得對,萬眾一心,打倒傻蛋兒!人類無敵,上帝萬歲,噢耶!
講真,你覺得這倆人就是趕著世紀末來趁機來蹭熱點傳教的,想必就是為了多多宣傳些新人上教堂,捐錢,蓋房,做禮拜。這和在國內時你每每逢年過節、初一十五就去寺廟道觀拜拜也沒差,不過聽個響,圖個熱鬨氣。
你也想好了,應該入鄉隨俗,先嘗試換個神拜拜,國內老家的神明離這兒還是太遠了,老讓人家出差跨洋工作來保佑你也不太厚道。
唔,不然明天就先包個紅包去市中心的教堂看看好了。
最近確實黴運當頭,應該拜拜。
接連著夜裡白天輪番上門推銷,西方神也算誠懇。
你被說動了。
……
然而,接連著那人便捏住你的肩膀,語氣加重了幾分力度,麵色嚴肅間夾雜著幾分恐懼,“是你!撒旦,他會來找你的!你無處可逃,你將是他的掌中之物!”
“你必須現在和我們走!去安全的地方!主會庇護你的!”
……
神經病。
越發魔怔了。
你被說動的那一點點心意全盤收回。
你討厭生人的隨意觸碰。
還有這是什麼新型拐賣婦女的方式啊。
太沒禮貌了,他們。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比不上昨天夜裡那個漂亮家夥。冒犯輕浮,絕非君子之舉。
於是你也不想同他們太客氣了。畢竟再磨蹭下去,你上班就真的要遲到了,也買不到第一手最新鮮的食材。
你沉吟,看上去像是思考,認真地抬頭對他們說道,等我一會兒。
然後你轉身走進廚房,往東北角的陶罐裡抓了把米,來到門口,狠狠地撒在了那兩人的身上,嘴裡念念有詞。
“退散,退散,惡靈退散。”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嗬忒!急急如律令!”
“南無阿彌陀佛,神經病快滾,神棍也給我滾!”
對麵兩人被你的舉動嚇退了半步。
見狀,你把手心最後一點米粒用力甩在了他們臉上,拿出身側的菜刀,順手擦了擦刀刃,貼在其中一人的臉上,像預備斬豬肉前似地拍拍,笑眯眯地換回英文說:“乖,沒事了喔,彆管那見鬼的傻蛋兒了,但是現在你們再敢堵在我家門口,我讓你倆立刻、頃刻就去地獄陪他。”
然後那倆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跑了。
你重新捋了捋鬢角碎發,合攏風衣扣子,出門。
先禮後兵,你一向做得很好。
……
嘖,太離譜了,為什麼人家西方魔鬼撒旦要來找一個中國人。
現在紐約的騙子行騙前都不過腦子嗎。
有病。
美國人腦子都有病。
4.
你走出樓道,撐傘。
意料之中的鳥糞掉在頭頂的傘麵上,開出一朵不太美妙的花。
與此同時,你的右眼皮狂跳不止。
你想,果然來這狗地方就是讓人水土不服,今日收工後還是趕緊去醫院看看眼科。
已經懶得和又同你擦肩而過的班車置氣,你熟練地扯著傘狂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街上沒一個人比你更癲。然後你就撞到人了,難得的。
見鬼,那人好像是突然從路邊冒出來的一樣,比雨後春筍還噔得快。
“您沒事吧,女士?”
“額……神父?”
你不太確定地說。
接著你看見那人摸摸鼻子,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可又眼珠一轉,重新打量著你,用一種古怪的神情。
無它,祂的法術在你身上總是間歇式失效,原因未定,比如現在,你竟然還記得祂。這一切荒唐事隻令常年傲倨於人類之上的魔王感到被冒犯的暴怒。
話說回來。
你當然沒心思再分出去想他乾嘛這樣毛骨悚然地盯著你,隻覺得他可能也和你一樣,來這兒後水土不服,該上眼科看看。
也算是熟人,你懶得和他客氣,準備隨意打個招呼道個歉就走。
隻是他先喊住了你,雙手插著兜,一副閒庭信步的姿態。
他說:“女士,如果我是你,我會先去菜市場看看,那裡應該隻剩下最後一條可憐的小蛇可賣。”
語罷他聳聳肩,輕輕眨眼,“也算是昨日忘記帶雞蛋上門的補償。”
你禮貌地勾起唇角,道謝。
然後沒理他繼續往隔隔隔隔壁條街——你工作餐廳的方向奔去。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一堆古怪的話,以及這個消息確實很誘人,但是你今天真沒打算煲蛇羹,所以還是上班打卡比較要緊。
……
呃,結果你就迎來了搬到這個破城後第一個好消息。
你拎著傘,目光定定地望著街口熊熊燃燒的大火,內心狂喜。
咳咳。
隻是你不能表現得那麼明顯。
於是你隨便拉了身邊一個人,一臉悲痛地試探性問道,天呐,發生了什麼。
“這不是很明顯嗎?女士。整條街都炸了。”
頭頂上飄來一個涼颼颼的聲音,帶著愉悅上揚的調子。
你抬眸,發現不知何時拽著的人變成了那個神父,他笑眯眯地望向你,眼梢掛著蠱惑人心的玩味。
你一時間有些晃神。
……
與此同時,你的左眼皮狂跳。
都說左眼跳財。
啊,是喜事啊,你美滋滋地想。
沉吟半刻,你撥打了個電話給老板確認事實,未接通。
OK,仁至義儘。
終於想起身邊還站著個古怪的家夥,於是你挑眉對他說,走吧,上菜市場去,你不是還欠我兩箱生雞蛋嗎。
榮幸之至。
那人吻吻你的手背。
喔,老天,他這行為可真不像是個神父,你再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