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僻靜,越走越淒涼。
最後到的地方,是醫院的太平間。
兩個人當場就哭出了聲,不停地問民警是不是在騙她們,她們的兒子還活著對不對?
民警把頭扭到一邊,也紅了眼,他也隻上崗兩年,這麼慘烈的車禍他也是第一次見。
嚴重超速,起碼有一百三的速度,直接衝向了人群,連撞了七、八輛車,最後撞了樹才停下來。
死傷無數,有的人直接成了碎片,身體都可能拚不全。
“我要見我兒子,你讓我見見他,我必須親自看了我才能相信。”任翠美哭聲淒厲,不斷懇求著民警。
“求您了,讓我們看看兒子吧,我兒子剛剛考上大學,怎麼會遭這種橫禍?”章生福也在求,自己就一個獨苗苗,今天也要斷了。
民警讓工作人員把章學文的屍體推了出來,一再勸她們節哀。
但沒有任何效果,任翠美見到章學文的屍體便癱在地上,大片的紅色,連蓋著全身的白布都是紅的,血跡早已乾涸。
她跪爬到跟前,強行支撐自己站起,“兒子,媽媽來了,媽媽來看你了。”
小心翼翼地掀起覆蓋著兒子臉的布,卻早就不是自己熟悉的臉龐,她的兒子長得明明還算帥氣的。
現在怎麼快連人臉的形狀都看不出來了,任翠美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章學文的臉上掉,太過於震驚,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就這麼沒了。
明明前段時間她才和兒子分彆,明明她們都要過上安慰的好日子了,明明連房子的押金都交了,明明痛苦該結束了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媽媽來了,我們之前說好了,離完婚媽媽就一起來省城的,我們三個人還要拍最新的全家福的,兒子,媽媽來了啊,你怎麼都不理一理媽媽啊?”任翠美悲痛欲絕。
章生福也沒好到哪去,蹲在地上止不住地哭,連看章學文最後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兒子,你說話,媽媽求你了,你說話好不好,學文,理一理媽媽吧,媽媽沒有你該怎麼活啊?”
任翠美暈了過去,章生福和民警連忙去扶,吩咐把章學文在太平間安頓好,用最快的速度把任翠美帶去了急救。
任翠美醒來依舊呆呆的,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直看著前方,卻沒有聚焦,一直沉浸在悲傷裡。
她要怎麼相信,她的兒子死在了這場該死的車禍裡。
最該死的人,那個司機卻還活著,在搶救。
命運怎麼這麼不公啊?老是要和她開玩笑,為什麼要在她對未來充滿向往的時候給她最重的一刀?
如果想要她死的話,命運直接把車開到她的身上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奪去她兒子的生命?
任翠美慢慢把頭扭向窗戶,慢慢挪下了床,慢慢朝窗戶挪去,用儘全身的力氣把窗戶推開。
可她虛脫了,再也沒有力氣,隻好拿了一把椅子過來,踩了上去,爬上了陽台,還算挺高的。
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能見到兒子了?是不是就能結束一切的痛苦。
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章生福卻適時趕來,一把把她抱下。
任翠美沒能成功跳下去,拚命地打著、咬著章生福,罵道:“你他媽的給老娘滾一邊去,我要去見我兒子,你少在這礙事。”
章生福吃痛,卻依然死死不放,勸解道:“你跳下去也見不到學文,你還有閨女呢,你不能讓孩子沒媽呀。”
“給我滾,少說這些屁話,你太克我們娘仨了,你太克我們娘仨了,我們娘仨沒有一個落得好,你太克我們了。”
任翠美把這一切的根源歸結到章生福的頭上,要是沒有他,或許她們娘仨真的能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章生福不敢說話,隻能牢牢地抱著她,怕她出事。
兒子走了已經是大事了,任翠美可不能再出事了。
“你彆掙紮了,我已經告訴閨女了,她明天一早的飛機就回來了。”章生福把任翠美抱到病床上,牢牢地看著她。
任翠美卻一直盯著窗戶,身體被禁錮著,但她的心早就跳下去千百回了。
太平間裡她見到的兒子,少了一條腿、一條胳膊,肚子破了,內臟全在外麵,她看臉都差點沒認出來。
她的兒子死得好慘,一定很疼吧。
為什麼就遭遇了如此橫禍啊?老天為什麼總是不公?
她想他,想得快要發瘋。
她養的兒子那麼好、那麼乖,聽話、懂事,她還給了他一張帥臉,可他沒了。
才剛剛十八歲,剛剛成年,剛剛考上省裡最好的大學,一切都是那麼好。
現在全沒了。
成為了泡沫,記憶和心痛在告訴她,她的兒子不是憑空想象的,可他就是不在了。
她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極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