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翠美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便哭了,這條路她來來回回走了無數次,無數次中有無數次是有兒子相伴的,但從這次開始,再也不會有了。
她記得這條路上的四季,這條路上的變化,這條路上的開心,這條路上的難過……
有一次,她看到一朵特彆像小狗的白雲,都興奮地指著讓兩個孩子看。
也曾經製止過兩個孩子想摘綠化帶盛開的鮮花,還打了兩人屁股各一巴掌。
兒子小時候淘氣,還在這條路上被一輛電動車剮蹭了一下,人家跑得飛快,兒子哭喊特彆大聲,她隻能抱著他不停安慰。
都成過去了,都是記憶,她的兒子再也不會有新的事情發生,再也不能豐富她的回憶。
她可能往後餘生都隻能靠兒子的回憶而活了,可回憶中的臉是會慢慢模糊的,她現在就好怕她不能清晰地想起兒子的臉。
要是得了老年癡呆,該怎麼辦啊?
要不,跟兒子一起走好了。
哭聲淒厲,惹得全車人的眼淚都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到了樓下,章如晨全力撐著任翠美往家裡走,瞿妍卓打算付錢卻被司機攔下。
司機擺了擺手,示意不要錢,瞿妍卓道了謝,司機便開車走了。
瞿妍卓兩三個、兩三個地上台階,很快就追到了章如晨和任翠美。
章如晨這段時間也沒好好吃飯、休息,不到三層的高度,便累得氣喘籲籲,頭上全是汗。
瞿妍卓從另一側攬過任翠美的身體,把大部分重量都攬了過來,兩個人便一起攬著任翠美回了家。
進家後,她們把任翠美輕輕放到沙發上,任翠美隻是任她們擺布,沒有一點自己的行動。
臉上淚痕未乾,便又添了新的。
這間屋子裡全是她們一家三口共同生活過的氣息,如今隻剩兩個人活著了。
兩人的臉上全是汗淚交織,章如晨帶著瞿妍卓洗臉,沒人看著任翠美。
任翠美邊走帶爬,一點一點把自己挪到了陽台的窗邊,打開窗,一隻腳便探了出去。
章如晨洗完出來立馬看到了這一幕,大喊著跑過去把她拖了下來。
任翠美想自儘的目的沒有達成,捶打著死死抱著她的章如晨,不停地哭喊。
瞿妍卓聽到聲音也連忙趕到了兩人身邊,幫忙把任翠美抱到了臥室。
但總歸有沒人在的時候,萬一出去買菜什麼的沒人,任翠美跳下去怎麼辦?萬一她用其他方式怎麼辦?
章如晨光是想象便落了淚,用力擦乾,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往太壞的地方想。
可忍不住,忍不住想象自己成了一個沒家的孩子該怎麼辦?
弟弟剛走,難道她要連媽媽都失去了嗎?
“啪。”
章如晨自己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才強行打斷了思緒。
“你看好你媽媽,我現在去找可以換窗戶的地方,你家現在的窗戶不是很安全,我找人換一個不能開太大的。”
瞿妍卓也想到了這一層,便想要去幫章如晨解決,少一個隱患都是好的。
“好,好的,我會看牢她的。”章如晨哽咽,對她鞠了個躬,“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麼。”瞿妍卓揉了揉她的發。
瞿妍卓速度很快,加錢把安裝窗戶的幾個師傅帶上了樓。
任翠美看著這一切都沒太大的反應,失去了以往的生氣,連靈魂都想出竅隨兒子走了。
姥姥這時打了電話過來。
“喂,晨晨,姥姥還是不太放心,跟你舅舅一家去你們家呀馬上。”
“噢,好,來吧。”
姥姥越想越覺得不對,女兒的狀態太差了,她知道女兒在為孫子傷心,可再傷心也不能隨著走了啊。
那也是她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