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腦貼上了一片堅硬,未等寧時恩有所反應,他的身體又被一股力扯著脖頸拽向前。
嘈雜的話語聲聚攏在一起,斷斷續續傳入耳。
“草?!這小子…昏…死……”
“…假的…學聰明…裝……”
句尾還附帶幾聲譏笑。
而後便又是一股力道,狠狠地把他再次推向了後麵。
一陣難以形容的痛感自腦後傳來,震得寧時恩本就不清明的思緒愈發模糊,隻覺有什麼溫熱黏稠的液體順著額角慢慢滑了下來,滴落到眼皮,被睫毛攔截。
“…好像流血了!”
“不會真出人命了吧?我們雖然是看他不順眼想教訓一下,但是……”
“怕什麼?一個窮鬼家裡的小孩,死了用錢擺平就行。”
“主要是他被A大錄取了,到時候校方來要人…我們這裡的人也沒有誰有A大那邊的關係啊……”
“想什麼呢?A大是頂尖學府不假,但是A大每年錄取那麼多學生,誰還專門記得他啊……”
“張鵬,你去看看死沒死!”
是鞋底碾過沙石的聲音。
被推的人好像踉蹌了一下。
血滴壓得眼睫很重。
寧時恩艱難地睜開眼睛,隻瞧得見一片模糊。
“沒…沒死,他睜眼了!”
一個正伸著手朝他靠近的看不清麵容的家夥突然轉身,對著身後幾人說。
“我就說是裝的!”
“對啊,這種惡心人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他倒是學聰明了點,還知道裝一下。”
“他平時很裝啊!裝那種好學生的樣子~”
……
又是一陣挖苦,譏諷的話無窮無儘般自他們口中不停冒出。
寧時恩的意識已恢複了大半,但蘇醒的記憶沒能使得他對目前的情況明白太多。
他的記憶是被切割成片的大段大段的黑暗,是漫長而孤寂的與宇宙中各式各樣的星體為伴的時光,往前走是更大片的空白。
直到有一天,一個散發著藍色光芒的有嚴密的金屬殼子的圓形球體漂浮至他麵前。
它自稱“係統”,希望他成為它的宿主。
「您是我在太空中檢測到的唯一的智慧生命體,作為人…係統識彆失敗…係統信息資料庫未錄入…您應該會感到孤寂……」
寧時恩答應了成為它的“宿主”,幫它完成修複世界的任務。
因為他確實感受到了它所形容的一種人類會產生的情感——所謂的“孤寂”。
他要脫離那裡,他也渴望能知道自己的過去。
……
這正是第一個世界。
係統任務開始前曾向他傳遞過一段蘊含了大量信息的意識波,並將其稱之為他的“角色劇本”。
寧時恩莫名懂了這些古怪的詞語。
他要扮演的人叫“寧時恩”,是一個被假少爺母親調包到自己貧困家庭的真少爺。
性格軟弱內斂,學習成績優異,但因與同年級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假少爺邵書涵長得像而長時間遭受校園霸淩。
而後,他真少爺的身份會被曝光,使得世界的主角邵書涵悲憤之下離家出走,從而結識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侶——一個被稱為“攻”的名為顧銳澤的男人。
按照原先的劇情進展,邵書涵會在顧銳澤的幫助下闖蕩娛樂圈,名利雙收。
寧時恩的父母則會通過節目了解到“兒子”這些年離家的辛苦,故而來尋找挽留。
但是劇情出了茬子。
這世界的天道在演算過程中發現書中的男配羅蘊明——本應愛上主角甘做“舔狗”的家夥突然生出了自我意識,甚至因愛生恨要將邵書涵殺死。
為了防止世界崩塌,寧時恩的任務就是保護主角邵書涵的安危,不讓羅蘊明有任何達到目的的可乘之機。
「宿主意識傳送至世界進度100%。」
寧時恩昏迷前的最後一幕,腦中響起的便是這樣一句用詞古怪的機械合成音。
所以——
現在是什麼情況?
寧時恩嘗試著用意識呼喊“係統”二字。
「我在。」
「請問宿主有什麼問題?」
「關於我現在的處境。」
「劇情節點來到了邵書涵假少爺身份曝光的一個月前,也是反派羅蘊明與主角見麵的二十天前。」
「宿主您所扮演的人物寧時恩在今天去學校取A大的錄取通知書,結果被班級中長期霸淩您的小團體教訓了一頓。」
「檢測到宿主對人類文化了解不足,係統將自動為您傳送相應知識……」
還未等寧時恩有準備,一段蘊含了比先前更大的信息量的意識波便毫無預兆地衝入了他的腦海。
思緒一下子變得有些混亂。
寧時恩努力眨了眨眼睛,仰起頭,想將眼前的景象看得更清楚些。
這似乎是個很偏僻的小巷,巷口處有個臟兮兮的綠皮垃圾桶,桶蓋嚴密地合上。桶蓋一角沐浴著橙黃色的夕陽的光,剩下大半沒在黑暗裡。
不遠處站著七八個人,看模樣都年輕,甚至可以說是稚嫩,穿著統一款式的藍白校服。
在巷口另一側,垃圾桶對麵的牆邊,離那群人十幾步遠的地方孤零零立著一個人,穿著同其他人一樣的校服褲子,上半身的衣服被他解下來半披在了肩膀。
他斜斜的倚在牆上,神情不耐,浸在暗處的臉尤為白皙,隻留給小巷一個下頜骨線條清晰的側臉。
他的腿被夕陽光籠著,雪白的球鞋反襯出耀眼的赤紅色。
幾乎是在看到這人的同時,寧時恩就像真正的“寧時恩”一樣想起了他的名字——淩良。
邵書涵的青梅竹馬,也是主角的愛慕者,隻是愛而不得,所以便恨與邵書涵長相相似的寧時恩。
他不是校園霸淩寧時恩的主謀,但是寧時恩所遭遇的一切都與他這種愛邵書涵的人脫不了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