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斷室外,穀川早奈微仰起腦袋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很安靜地,像是無端在注視著虛無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在門被拉開之際,裡邊的聲音也顯得明晰了。早奈聽見自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平緩而又沉穩,好似跟隨著本能,她微偏過了腦袋,恰巧與那雙被鏡片掩去的棕色眼睛對上。
“……”
暫且將腦海中那些淩亂的思緒拋至彆處,穀川早奈站直了身子,自然而然地無視了站在最前麵的手塚國光,並將視線徑直從他旁側掠過,看向了正拿著診斷單的大石秀一郎,語氣平靜:“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大石秀一郎答,順勢欲言又止地瞥了眼哪怕被無視也依舊很淡定的手塚國光,頓了頓,含糊帶過,“就是之後定期檢查……運動不要太劇烈,這樣。”
而像是得到了什麼保護殼,本一聲不吭的手塚也默默跟著點了點頭,目光又瞧住了穀川早奈,好似不經意地道:“沒有大礙,早奈。”
本來聽大石的話,穀川早奈是想應聲好的,結果又聽手塚這麼講,她登時就被氣笑了。合著這人怎麼就使勁惦記著這胳膊沒有大礙呢。
於是她跟著又不理大石了。
於是手塚就預感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
“你還覺得挺自豪?”穀川早奈冷笑了聲,抬手往前拉住他的襯衫領口一把。後者始料未及,被拉得跟著往前踉蹌了一步。
雖然職任一向是和稀泥,但要拉開正火氣上頭的早奈是稍顯困難的。於是大石很謹慎地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沒忘關上身後診斷室尚且還打開的門,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像是疑惑於她為什麼會生氣,被拉住襯衫領口而不得不微彎了腰的手塚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垂在腿側的手卻因在這之後察覺到與對方距離過近而無意識攥緊了一瞬。
靠太近了,他想。這樣不行。
但似乎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什麼機會去勸說對方稍微退離些、又或是讓自己掙脫開她的桎梏而主動退後,畢竟麵前女孩那好似氣極了那般、從而睜大了的眼睛都惱怒地瞪著他。
手塚國光覺得這可真是個棘手的難題。
於是他定了定神,運轉大腦飛速思考在這種場合之下該說些什麼才最合適,得出的結論是輕咳了聲,試圖解釋:“早奈。”
“不,你先彆說。”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意圖,穀川早奈飛快地出聲打斷了他,頓了頓,又兀自垂下眸去閉了閉眼,像是在平息著什麼心緒。過了好半天,手塚國光才聽到她近乎自語的喃喃。
“笨蛋。”她說,“笨蛋國光難道不清楚我在擔心你嗎。”
啪嗒。
他的心無端空落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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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來青學打探的人數極速增多。
穀川早奈很客觀地將其評價成「比賽效應」,乾貞治不予置評。
不二周助倒是對此樂於助人。
雖然說是不出奇,但當看到不二周助慢悠悠地打開水管往正蹲守在草叢裡的兩個男生潑去之際,穀川早奈還是覺得頗為慘不忍睹的。
“請不要這樣說,早奈學姐,”桃城武笑嘻嘻的,很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忘記昨天是誰讓蹲在樹上的外校人摔下來啦?”
穀川早奈很嚴肅:“那是他們沒站穩。”
海堂薰對此表示讚同:“站樹上本來就很容易摔下來。”
穀川早奈立即滿意了。
桃城武聳了聳肩,皺著臉很是小聲地吐槽了一句:“總是在拍早奈學姐馬屁的毒蛇……真可惡。”
雖然是很小聲啦,但實際上桃城的嗓音也就擱那兒,海堂又不是聾子,自然將此聽得一清二楚。
於是他立即凶神惡煞地去瞪桃城,語氣很不爽:“你再說一遍?”
桃城可不服輸:“說就說,你彆拍馬屁不承認啊你!”
海堂忍無可忍:“喂——”
“都彆吵,彆吵彆吵。”穀川早奈隻覺著頭疼,眼見著經過的人都或多或少將目光好奇地瞥過來,尋思著這再不阻止定又會鬨出什麼幺蛾子,於是伸出手有些無力地將怒目而視的兩個人給硬生生地掰開。
海堂薰看起來很不爽,奈何拉開他的是穀川早奈,於是哪怕有再多不滿,也終是化為一股氣給憋回肚子裡了。
但桃城武可不是這樣的人。
在被強製性拉開之後,很不服氣的他開始扯起嗓門嚷嚷,那些話翻來覆去,不是在念叨海堂的陰險,就是在控訴早奈的偏心。
“早奈學姐就是偏心毒蛇這家夥!”
他是這麼講的。
先不說海堂薰本人的表情,實在是被擾得頭疼到不行的穀川早奈都露出個詫異的莫名神色。
“我、我?”穀川早奈張了張口,似乎是膛目結舌,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伸於半空中的手本能在比劃,語氣很詫異,“你說我偏心海堂君?”
桃城武很堅定:“對,你偏心。”
穀川早奈像是欲言又止。
盯住了格外堅定、又不知在沾沾自喜些什麼的桃城武,她很緩慢地讓停機的大腦重新運行,再慢吞吞地、以充滿憐憫意味的語氣。
“好吧,”她如是說,“那就算我偏心海堂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