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在恍若無息間走上正軌、一個犧牲的戰友——被所有人尊敬、但會很快被所有人忘記。
重案組來案子的時候、蘇潔作為組長帶著兩個外勤又開始沒日沒夜的加班。作為下屬、尉遠岫很害怕有這樣一個上司、但是在一個完全中立角度來說的話、蘇潔還是值得佩服的。超高的破案效率和一絲不苟的行事作風、當這個重案組的組長，沒有人能說什麼。
九點鐘上班前小尉手裡提著給三個外勤的早餐、例行在公示牆是瀏覽，上麵貼著今年新招地方應屆畢業生的公告，“又要來新人了。”小尉跟邊上打黑組的內勤笑道。尉遠岫自己也是地方大學畢業的，說起她的研究生學校也是年好的大師姐了。
想歸想、感慨歸感慨、小尉還是毫不停歇腳步的往樓上走。“吃點東西再繼續、”小尉笑眯眯的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蘇瑞，讓他去分，一邊示意陪著外勤們值了一夜班的周原兒趕緊回去休息。
“謝謝尉姐、”蘇瑞和秦安向小尉道謝、蘇潔還沉浸在現場照片裡不可自拔、一手舉著油條向小尉的方向揮了揮、算了領她的人情。
“師傅、”收拾好東西的周原又神神秘秘的湊到小尉的跟前兒，帶著一副八卦的表情，“昨晚上我聽小艾說、這次招人、咱們組會進新人誒。”
“嗯？”尉遠岫好笑的看著周原，小艾是鄭達身邊的人、消息最靈通不過，“怎麼、來新人了、你就不是最小的了？”
“不是不是、您永遠是我的師傅！”周原嬉皮笑臉的，看的尉遠岫一陣走神，“年輕就是好啊、熬了一夜還真麼有精神、要不你繼續上班？”
“不用、人家好脆弱的。”周原馬上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狀，拎著自己的包迅速消失了，“師傅再見。”聲音遠遠從走廊裡傳來——
下午六點鐘、周原準時回來接尉遠岫的班。辦公室裡隻有小尉一個人，對著電腦敲上一次案子的結案報告，這樣的東西對她來說、駕輕就熟。作為文學碩士、尉遠岫偶爾會反省自己的不合格，要知道她的研究生課題可是中國古典文論之建安文學。
下了班的尉遠岫並沒有直接回家、對於宅一族的她來說、這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意外。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在辦公室裡安靜的呆了一天，這會兒格外想往城外走。其實辦公室裡環境不錯、大家雖然都不說話、倒也清靜。可小尉怕得就是這樣的清靜，她對周圍的環境格外敏感，彆人多一個眼神多一句話，她就能在心中放好多天。遇了事兒、她首先就檢討自己，或者說、這可以算是個優點，可是當這個優點發揮到過於淋漓儘致的時候，就不是太好了。每當辦公室中充滿詭異氛圍時，她總是在心中大聲的呐喊“天呐、這究竟是怎麼了！”學文學的小尉被蘇潔罵過一句一針見血的話——“沒見過血的不知道自個兒命大。”好吧、‘我這就是純粹閒的，自找沒趣兒。’小尉在心裡認真的反省自己，“學著冷靜淡定吧。”從前這種時候、葉斌總是說，“不過是同事、彆人可未必有你那麼在乎。”尉遠岫在學著讓自己豁然開朗。
北京的環路永遠堵得七暈八素、等小尉好不容易開著車堵到烈士陵園的時候離下班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十一月的天空已經開始漸漸暗了下去。倒車、刹車，停車，小尉剛要打開車門，電話就響了起來。“姐、”年好尖尖細細的聲音遠遠的就從聽筒中傳來，“你咋了，咋沒回家啊？”
“哦、我…”尉遠岫一下不知要怎麼說，斟酌著找個理由，“今兒咱家沒什麼吃的了，我下了班來超市轉轉、你先帶著葉爾吃飯吧，啊？”
“好吧。”年好聽到姐姐的聲音也就放心了，不再追根究底，“那你早點回來，我們不等你了。”
烈士陵園本來就是個陰氣極重的地方、再加上這是十一月的傍晚。尉遠岫低頭看看自己、透明橡皮筋紮起來的馬尾、一身警服，應該也算是和了時宜。
越往陵園深處走，尉遠岫越覺得冷颼颼的感覺越強烈。若不憑著大概的印象和墓碑上的字跡、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自己曾經最愛的那個人。人總是有著如此淡漠的感情、即使是曾經的最愛、心頭好，隻要經過時間空間的隔斷、也會很快淡忘。從這一點來說，人是最現實、最懂得自我保護了的吧。
葉斌的新墓緊鄰著陵園的主乾道、在葉斌的墓碑往深處、同樣有一個著著警服的身影。尉遠岫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立的墓碑了。鬼使神差、尉遠岫背靠在葉斌的墓碑上，在那麼一瞬間、尉遠岫覺得清靜不是那麼可怕了，鬼、總是比人要可愛多了。
北京郊區的天空、比城裡更加清澈、像她的家鄉、那個祖國最西北的地方。尉遠岫就靠在那裡、看夕陽的最後一絲餘韻被黑色吞沒，遠處有忽閃忽閃的光芒。小尉不想去追究那究竟是什麼光芒，隻起身，她還有理智，還記得自己答應了妹妹要去超市買東西。
“小尉。”不得不說、自己的名字在陵園裡被人叫起是一件很考驗膽量的事情。
“楊奕。”尉遠岫轉過身、看那個同樣是一身警服的背影，他短短的頭發在風中飄忽，一雙狹長的眼微微眯著、兩手插在兜裡遠遠的看著尉遠岫。“你來看葉斌。”他用的是肯定句，他朝她走來，走的越近、頭就越發的低下去，“一起出去吧，小心地上的坎。”
“你開車了沒？”楊奕的情緒似乎格外低沉，他儘量避免去直視尉遠岫的眼睛。
“開了、捎你？”
“嗯。”
兩個人都不知道在這樣的時間和地點應該說些什麼，雖然尉遠岫心中有著女人與生俱來的好奇。
尉遠岫的車上沒有車載香水、車內的燈光特意選了橘黃色的，楊奕已經調整好情緒，坐在副駕駛座上，還美其名曰給小尉說話提神，免得她睡著把車開到溝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