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沒有實體的,更沒有觸感,可不知為何,謝愷塵仿佛感受到了它軟綿綿的絨毛。
他失控的、正橫衝直撞大殺四方的白金光,被那縷奶金色細心地包裹住。
像是一雙小小的翅膀,努力地抱住了他的手指。
在那一刹那,翻騰的海嘯好似被施了定身術,不僅不再接著暴漲,反而開始平息。
奶金與白金色交融,直到前者逐漸覆滅了他的隱忍多年的怒火與苦澀。
那幾乎是一個奇跡。
細碎的光暈仍在精神世界中流淌,這一回不再是被滔天巨浪裹挾,而是如同平躺在溫情的溪流中,從指尖到耳根,全都和煦地無儘舒展開來。
謝愷塵感覺到安全和鎮定。
他平靜下來了。
在過去,終結太子殿下的精神力暴走,唯有他自身因傾瀉而空後力竭停息。
這是謝愷塵從六歲起,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外力能夠安撫他,直至浪尖上的小船平穩過度。
淺金的光暈遠離了,謝愷塵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卻消散在空氣中。
他感到一陣刻骨的失落。
他想抱住那團光,讓它永遠留在身邊——
“啾啾?”
人類猛然從精神世界中回過神來。
他的視線聚焦,小毛球正一臉焦灼撲騰著翅膀圍著他飛來飛去。
夢裡照亮煉獄深淵的淡淡金光……是你嗎?
謝愷塵怔怔地看著小鳳凰:“你……”
他想說你竟然可以為我療愈,可受損的聲帶僅發出模糊的一個音節,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鳳凰見他的眼神重歸清明,擔心也化為喜悅,衝向他懷裡:“啾啾,啾啾!”
似乎在訴說劫後餘生與失而複得。
謝愷塵心中一顫。
他抬起手,將小幼崽抵在自己的肩頸處,低下頭。
他咽下喉頭湧動的苦澀,鼻尖埋在奶啾絨絨的羽毛裡,嗅到漿果、森林晨霧和雨後新芽的清香。
寧和而安定的氣味。
他是有多幸運,遇到這個小家夥。
撫平他精神上的躁動,遠比治愈身體上的損傷更加珍貴。
奶啾在他頸窩蹭來蹭去,在他恢複平靜的同時,小東西自己也有活力多了。
半晌,終於戀戀不舍離開人類,在他腹部盤旋,卻始終沒有降落。
“啾,啾啾,啾!”
你的小鳳凰很擔心你。
謝愷塵順著看過去,發現自己肋骨部位先前已經被鳳凰治療愈合的傷口,因為剛才魘在夢境中的躁怒又一次裂開。
他在機甲上穿的是淺色的指揮官製服,這時候下擺泅出明顯的殷紅。
謝愷塵並不很在意這個,畢竟受傷於他而言是家常便飯。
但他不喜歡血腥味汙染了鳳凰的氣息。
小團子焦慮地在空中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他的腿上,盯著滲血的地方,著急地啾啾直叫。
他並沒有像上次一樣,施展治愈的魔法。
看起來也不像是想放棄自己不管。
謝愷塵推測,小幼鳥也許短期內無法對同一處傷口進行二次修複。
那就自己先處理吧。
這兒沒有母星先進的醫療設備,隻能暫且先包紮。
謝愷塵想起來逃生艙裡應該會備一些應急藥品,準確過去看看。
他起身的時候牽扯到傷處,這點疼痛對於太子而言連眼不會眨一下。
小鳳凰明顯不這麼覺得,仍然在他腹部周圍盤旋,似乎在阻止他有所動作。
是在擔心我嗎?
謝愷塵想。
帝國那麼多人盼望著他倒台、退位、甚至死。
遙遠荒星的森林裡,竟然會有一個小生命,擔心他哪怕最輕微的疼痛。
實在是……
謝愷塵伸手讓小毛球飛過來,放到肩膀上,屈起食指撓了撓他的頭頂。
紀攸條件反射眯起眼,舒服地直用小腦袋蹭人類的手指。
好舒服呀,約阿諾,撓撓,再撓撓~!
誒不對。
紀攸翹起尾翎,瞪圓了眼睛。
你的傷不可以亂動——禁止對小鳥使用糖衣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