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熱源是包括人類在內大多數生物的本能,鳳凰也是同樣。
謝愷塵的逃生艙砸壞了鳳凰原本的窩,作為補償,他幫他親手重新做了一個。
用了各種裝飾品,小家夥也很滿意。
可是就算做好窩之後,每天晚上小東西還是更喜歡睡在他旁邊。
最開始是蜷縮在手掌邊,小心地、禮貌地靠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爬到了肩膀上。
後來乾脆枕在頸窩裡,還經常睡得四仰八叉。
幾乎沒什麼過度,便從惴惴不安的戒備小動物,變成了肆意妄為的撒嬌小鳥。
謝愷塵也覺得無奈。
但他喜歡這種轉變。
沒有人生來便討厭一切生物的接近,就算是冰冷無情的太子,也會想有把什麼捧在手心裡的時刻。
是鳳凰填補上了這塊缺失十餘年的拚圖。
在這個冰冷的世界,唯有小鳥那點體溫是暖的。
小東西的羽毛總是蹭得他耳根和頸側癢癢的,即便在睡夢中,他也能感覺到那種酥癢。
有點兒想阻止,卻又不忍失去那樣細微的觸感,便任由小家夥鬨騰,一直癢到心尖上。
於是,不僅現實生活中太子第一次和誰“同床共枕”,連夢裡也有撲騰著小翅膀的鳳凰陪伴。
那些都是很好的夢。
謝愷塵從綿長的夢境中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頭頂豎著呆毛,翹著尾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小東西。
……和夢裡的是同一隻不錯,就是感覺有哪裡不太一樣。
謝愷塵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找到了不同。
那叫人移不開眼的漂亮長尾翎,以及珠玉冕旒般華麗的冠羽,這兩個屬於神鳥鳳凰的標誌,現在都不見了。
從雪白的羽毛、淡淡的金光以及對自己毫不設防的姿勢,可以確定小毛球還是那個小毛球,隻不過看起來更年幼了。
如果用人類的年齡來類比,那就是從七八歲的孩童,變成了兩三歲的幼兒。
還可以這麼隨心所欲變化的嗎?
雖然很違背常理,不過神禽畢竟是神禽,再離譜放在鳳凰身上也合理了起來。
之前在森林的時候,每次他一醒,鳳凰也醒了。
難得有時間好好觀察小家夥的睡相,他把呼吸放得輕緩,儘量不去驚動他。
鳳凰羽毛上的金光,會隨著他呼吸的起伏而明滅,這是人類覺得很有意思的一個特點。
偶爾毛毛會抖,會砸吧砸吧小嘴,還會說夢話。
應該是夢見了什麼好吃的。
雖然謝愷塵不確定他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特征,這樣的小團子缺少了幾分華麗,也更增添了些純真。
反正怎麼看都很可愛就是了。
謝愷塵的視線落在小鳥閉著的雙眼。
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琉璃色溫潤又明媚,像兩顆透亮的寶石。
小鳳凰每次看著他,眼裡都是滿滿的歡喜與依賴。
就好像見到他,是一件全世界都值得慶祝的事情。
不因為他是太子,不為什麼幺蛾子的S級。
隻是單純的,因為見到他而開心。
而那是被嫌棄的太子的一生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熱烈愛意。
現在,謝愷塵忽然很想再看見這雙眼睛望向自己,啾啾叫著撲到懷裡來。
他難得有點兒壞心思,動了一下,奶金色的小毛球噗嚕嚕滾下來。
鳳凰被驚醒了之後,懵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他。
起初是不可思議的驚訝,然後變成了純粹的喜悅。
“啾——啾啾啾!!”
和想象中一樣,小鳳凰猛地飛到他臉頰旁,使勁兒貼貼。
羽粉在嗆進人類鼻腔的前一秒化作光點,金閃閃地漂浮在空氣中。
謝愷塵也忍不住笑了,放任小家夥蹭來蹭去,伸手摸了摸他軟乎乎的絨毛。
有獨屬於自己的寵物,是真的很好。
滿眼滿心都是小奶啾的太子殿下光顧著互動,至今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聖梧桐樹下,而在彆人的家裡。
直到老婆婆推門而入,他才猝然反應過來。
……陌生人。
謝愷塵的神經瞬間緊繃,意識到自己從醒來到現在戒備全無多麼荒謬。
他第一反應是護住鳳凰,猛地想要起身,卻牽動到傷處,疼得發出一聲悶哼。
老婆婆被他這麼大反應嚇了一跳:“哎,小夥子,彆動彆動,你傷還沒好呢。”
她講話帶著荒星上濃重的口音,在紀攸聽來不難辨認,可謝愷塵聽著有些吃力。
他明裡暗裡受到過太多刺傷,男女老少,看著再良善的人都能做出無比殘忍的事來。
他早就對人類失去了信任。
此刻謝愷塵冷冷地盯著她,評估著這個人又對自己有什麼企圖,指縫間流轉過幾道微弱的光。
他一般不會對普通人動用精神力。
但她若想傷害鳳凰……
好在老婆婆轉身招呼老爺爺去了,錯過了他的目光。
“老頭子,那孩子醒了,快去把粥熱一熱!”
手裡凝成的電光仿佛在鳳凰的心上撥動了一下,紀攸眼尖發現了謝愷塵的不對勁,看看老婆婆又看看人類先生,恍然明白了後者一定是誤會了。
小鳥兒從人類的手裡飛出來,飛到同他麵對麵的高度,扇著小翅膀,焦急地解釋:“啾啾,啾!”
老爺爺和老婆婆是好人呀!
謝愷塵皺起眉。
他已經能明白鳳凰的一部分叫聲,此刻這一種,並不是在控訴,而是在……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