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夏末秋初,夜晚的風不知何時刺骨起來,一出門,瞬間襲遍了全身。不一會兒,從裡到外都是拔涼拔涼的。
愛呀河要被填平了。
紀勇濤失魂落魄地想。
不知為什麼,他竟想起了那人。那個人也是,陪了自己一年多,先走了。
十幾歲時,自己隨老鄉出來打拚。當時自己人生地不熟,除了訓練就是休息,也沒時間想朋友不朋友的。
他點了根兒煙,迎著刺骨的晚風,盯著愛呀河接著回憶。
後來,自己畢業就工作了,再後來……
在三十多歲的時候,那人闖進了自己的世界,當時他還挺高興的,可後來,一切化為烏有,一切都不存在了……
唯一陪伴他的人被他殺死了,現在連河也要沒了。
紀勇濤長歎一聲,真是世事無常啊……
一眨眼,又是二十多年的時光被扔在身後,黑發人變成了白發人,紀勇濤也從當年的小紀變成了現在的老紀,夢夢也早就結婚了,孩子都上小學了,愛呀河小區又多了一群生機勃勃的小學生,每天清晨背著沉甸甸的書包離開,傍晚時分又背著書包踩著影子回來寫作業……
似乎什麼都變了,似乎什麼都沒變。
夏夜,老頭兒們身著白背心,扇著蒲扇,激動地聊著當年發生過的點點滴滴,自然也包括那人的“英勇事跡”,小孩子坐在旁邊偷聽,卻被攆去寫暑假作業。
公共電影也如約而至,小吃街也沒怎麼變,熱鬨如夏天本身。
那人也沒有變,還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隻不過從一百多斤變成了一灘六斤多的灰,終年被封在一個悶熱的壇子裡。
從來不信神呀鬼呀的老紀,也時常抽著煙,盯住壇子發呆。
“他應該已經三十多歲了吧。”老紀想,“他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誒?是三十幾呢?”
再後來,老紀也走了,留下了一間屋子和一堆煩瑣的後事,以及那人的不足十斤的骨灰——三十多年了,居然還好好地存著。
他走後的第二天,愛呀河正式重建好。幾天後,楚先生帶著老紀的骨灰,將其傾撒於時擱三十年重現的,生機勃勃的愛呀河。
河水翻湧,送老紀離開人世間,奔向很遠、很遠的遠方。
白發人啊白發人,等待了半輩子,是該讓他見到心念之人的時候了。
楚先生抱著那人的骨灰壇,望著似乎沒有儘頭的愛呀河。輕聲細語地念叨著,似在自言自語。
“你看,他去找你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