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裡外隻隔了一道門,卻能完美將世界分為兩端。廚房內,蒸屜在沸水裡頭滾著,滿屋子煙霧繚繞。那隔門吃了霧氣,更是模糊一片,教人瞧不清楚裡邊景象。
杜夜宸忽然欺身而來,將尹顏堵在了廚房流理台的邊沿。
尹顏的脊背都被壓到台麵的大理石沿壁之上,硌得她生疼。
她明明可以抽身避開,卻仍舊被杜夜宸那強大的壓迫感所震懾,如芒在背,都忘記逃。
尹顏何時怕過他了?何必忽然寂聲,不再言語?
隻是杜夜宸靠得實在是近,原本芝蘭玉樹的男子,如今沾染上市井雅痞,此前的溫柔可親,在頃刻間蕩然無存,隻剩下滿心滿眼的不懷好意。
尹顏都要疑心,平日裡杜夜宸的矜持守禮究竟是真是假了。
若是真的,此時為何將她圈禁入他臂彎?若是假的,那平日裡純情隱忍的杜夜宸,又是演給誰看?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杜夜宸的圈套嗎?故意誘她放低警惕,從而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杜夜宸見她眉眼惶惶然,不免失笑,問:“方才不是很能耐,如今怎沒了舌頭,成啞巴了?”
他好似看不慣尹顏總對他不敬重,起了要治一治她的心思。
男人炙熱的氣息落在尹顏敞開的鬢角與耳畔,分明是羸弱的熱流,卻好似燒得狂熱的焰火,一星一點灼燒她肌膚,教她六神無主。
尹顏知道,論力氣,保不準她敵不過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她隻得暫且示弱,穩住杜夜宸:“杜先生是正人君子,可不興做調戲女郎之事。”
她給他定了性兒,要他按照她的模板走。
可杜夜宸是何許人?從不循規蹈矩,非要劍走偏鋒。
她可憐兮兮哀求,可杜夜宸卻不願饒過她,隻曖昧低語:“誰告訴你,杜某是正人君子?”
“我……”尹顏啞巴了,被他的話一驚。
是呀,誰告訴過她,杜夜宸是個好人?不都是她自個兒分析的嗎?說來也怪,不過幾日,她便這樣適應杜夜宸,還同他相處融洽。若一切都是圈套,那麼織網收獲的毒蜘蛛杜夜宸,恐怕要笑掉大牙。
杜夜宸微微眯起眼睛,語調慵懶而綿軟,道:“謙謙君子,也不過萬千皮囊中一副,你擅易容,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現如今,我想,是時候暴露本性了。”
這句話,堪比牌局王炸!一瞬間,教尹顏脊背發麻。
她的一顆心,也在杜夜宸這句曖昧十足的話裡,變得一片兵荒馬亂。
這廝是什麼意思?是想輕薄她嗎?
是她輕敵,同杜夜宸嬉鬨,讓人誤會,以為她是想投懷送抱。
尹顏咬緊下唇,她看著漸漸靠近的俊美男子,一時間如鯁在喉。
算了,死就死吧!
片刻後,她決定閉上雙眼,予取予求。
尹顏原以為杜夜宸是起了色心要調戲她,豈料男人半天都沒動作。
尹顏緩緩睜開眼,詫異的神情正巧落在男人含笑的眉眼之中。
杜夜宸饒有興致地道:“不過是想拿一把刀具,尹小姐怎會誤會至此地步?”
隨後,杜夜宸從尹顏身後的刀架上摸出一把刀刃鋒利的剖魚刀,抽身離去。
四麵八方的侵略感在一瞬間消散,尹顏鬆了一口氣之餘,難免惱怒。
她又不傻,哪裡不知道這壞胚不過是戲弄她?
杜夜宸就是想看她笑話,拿無禮的話逗她,鬨得她心慌意亂。
這樣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又要讓尹顏大發雷霆。
可是尹顏又怕杜夜宸再次逼近她,竟也硬生生咽下了這口氣。
尹顏作勢要拉開廚房門,偷溜出去。
就在她躡手躡腳掰動隔門板壁的時候,杜夜宸語氣森然,喊住了她:“你想去哪裡?”
尹顏訕訕一笑:“不過是瞧瞧阿玉有沒有偷懶,蒜瓣兒剝得怎麼樣……”
“待會兒我親去拿蒜便是。”
“那、那我去看看阿寶在忙些什麼。小孩家家的,沒大人看顧,要不得!”
“他在等吃。與其看顧他,倒不如給我打下手,早些煮完飯。”杜夜宸淡淡一句話,又堵住了尹顏的去路。
尹顏愁眉不展,眼見著要留在廚房了,她忙絞儘腦汁想脫身之法。可此時,杜夜宸卻突然開口,揶揄道:“你這般執意逃竄,難不成……是怕了我?”
“怕?怎麼可能呢?!”尹顏可不想露怯,丟人又跌份兒。她忙挺直腰板,走回杜夜宸身邊。
不得不說,杜夜宸很懂拿捏尹顏軟肋,隻需一句激將法,便能將她困於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