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族長族長。”
謝摯躲在象英背後探出一點點頭,又飛快地躲回去,轉過身摟著象英的脖子小聲嘀咕,“哼,整天這樣,煩死了,族長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是哪天當個牧首,那才叫真威風呢……阿英,你說是不是?”
說完了還要對著圍著她們觀看的村民和小孩子們皺臉,“看什麼看?不要看了,早飯可有炊好?弓箭可有上緊?再看一人收你們十條熏肉乾。”
她生得漂亮,個子在普遍高大的大荒人之中又顯得格外嬌小,大家都是看著她長大的,此刻她凶巴巴的樣子像隻裝模作樣的花臉小貓,並不嚇人,村民們也隻是寬容而又和藹地笑,覺得她可愛,搖搖頭跟象翠微打過招呼之後就各自散去了,隻有孩子們還扒在一旁,眨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偷偷繼續看族長要如何教訓她。
象英哪敢應她,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小摯……”
“好啊,你還敢私底下抱怨我。”
話音未落,象翠微已經拎著謝摯的領子把她從象英身後揪起來,“罰你去祭壇麵前抄經!”
“已經抄了不知多少遍了,還要我抄,沒有天理!”
謝摯最怕抄經,本來還乖乖地由著象翠微拎自己,聞言一下子掙紮起來。
她反抗起來氣力可不小,肉身媲美寶血種幼崽的小孩在手中掙紮的滋味不好受,掙得連象翠微也不由得皺起眉,手臂晃了幾晃,暗地裡運轉符文,這才將她穩穩地重新製住。
她又好笑又好氣,在謝摯腦袋上敲了一記,“你若不犯錯,我怎會罰你?休要再多嘴抱怨,再抱怨我讓你再多抄百遍。”
多抄百遍這四個字的威懾力巨大,謝摯被嚇得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蔫下來了。
看,聽話的時候多乖多招人喜愛?怎麼平時就這麼叫人不安生?象翠微對著她瞧了又瞧,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粉撲撲的臉蛋這才覺得解氣。
氣消了之後象翠微頓覺神清氣爽,她望向象英,遙遙地點了點地麵上被謝摯砸暈的巨大火鴉,“象英,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眼看出這黑鳥正是火鴉,一種平常很難見到的靈禽,心下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這八成是被進萬獸山脈圍獵的中州人驚擾出來的。
而眼前這隻火鴉渾身羽毛烏黑似墨玉,喙爪鮮紅如胭脂,一看就與旁類不同,或許有些不凡之處。
隻是怕小摯她們捉到,不知道那群中州人會不會前來索要?畢竟中州人是出了名的傲慢……
象翠微正在暗自思量,象英便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族長,我剛剛與這火鴉交過一回手,它似乎繼承了一絲祖先的朱雀血脈……”
“朱雀血脈?”
事關重大,象翠微聞言不禁凜然,走到巨大的火鴉軀體旁盤腿閉目感應了一番,並無什麼結果,睜開雙眼顯出一點惋惜之色:
“可惜我族寶術已毀,我也不通探察之術,並不能確定它是否繼承有神獸血脈,隻能知道它現下刻下了兩道銘紋。”
“兩道銘紋麼?我觀它尚且年幼,能有如此境界,已算天資出眾了。”
象英微微點頭,並不意外。
她刻下了三道銘紋,較這火鴉境界高一些,不然即便是她,對付起這隻火鴉恐怕也有些棘手。
象翠微站起身來,搖頭笑道:“能有你天資出眾麼?”
象英十五歲開辟三道符文,震驚方圓千裡數百村落,甚至驚動了本部牧首大人,派來蛟馬衛親自賜下靈藥骨書,要她好生修行,今年仲秋赴定西城參與英才大比。
族中有見識的老人說,象英的天賦即便放在大荒的星羅十六部之中,亦頗為可觀。
象英尚未應聲,在一旁被勒令噤聲的謝摯已經很高興地跳起來,挺挺胸膛,顯出驕傲模樣:
“那當然還是阿英天資最佳!依我看,阿英日後定能名動大荒,到人皇陛下那裡領封一個王侯也不一定呢!”
剛剛還說要她當牧首,現在又誇她可以做王侯,象英神色鬆動柔軟下來,並不多言,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發:“不要胡說。”
被她這一打岔,象翠微這才想起了差點逃過懲罰的謝摯,她朝謝摯一瞪眼:
“你怎還不去抄經?快去快去,抄不完不許你吃飯。”
“象英也是,整天幫著小摯胡鬨,不是縱容就是包庇,同犯也是犯,一樣得罰。”
說完她又揪了一把象英的耳朵,“去幫十一嫂修繕石屋去!不修完同樣不許吃飯!”
謝摯急了:“罰我也便算了,怎麼阿英也要罰,族長你好不講理——”
“抄經再加十遍。”
“……”
謝摯氣得跳腳,又不敢再說話,隻是捂住嘴巴,朝女人婀娜高挑的背影惡狠狠地揮揮拳頭。
“我可看見了——再加五十遍。”
象翠微頭也不回,搖搖手,朝謝摯伸出五個手指頭。
昆侖神山在上,一句話又加五十遍,謝摯眼前一黑,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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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情願,但族長的話還是得聽,謝摯一路磨磨蹭蹭,苦巴巴地挨到祭壇麵前坐下,自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瑩潤的骨塊,拿起刻刀開始抄經。
大荒之中荒蕪窮匱,何況白象氏族隻是星羅十六部中一個小小的村落,紙筆尚且仿若天外來物,更彆提可以蘊藏無數文字的寶骨靈玉了,因此大荒人一般都是用一種質地細膩的青石謄刻文字。
聽說中州的長生世家底蘊無比深厚,甚至還會用寶血種的皮來書寫重要的經文,曆經千年不腐不壞……
真奢侈,她長這麼大,連一頭寶血種的影子都沒見過呢!
想到這裡,謝摯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刻字的力氣,氣呼呼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