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走時,伊際沒有注意,隻是一直沉在自己的思緒中。
因而沒有看到林一出門前深深地凝望,沒有看到身旁那陌生男生濃濃的憐惜,沒有看到滿房間病人那歎氣著的同情。
“老頭子,現在年輕人談戀愛我還真不能理解啊。怎麼還和姐姐妹妹一起談呢?”一個陪在那老爺爺身旁同樣滿頭銀發的老奶奶湊到他耳朵上說著。
“什麼一起談,你以為這是以前啊,一個男□□妾成群?那丫頭說剛才那小夥子看她臉蛋不好看了,就改和她姐姐談朋友了。”老爺爺眉毛上斑斑的白跡抖動著,對著老奶奶教育起來。
“媽媽,剛才那哥哥好凶,他又欺負躺在床上的那個姐姐了。呀,他會不會也欺負剛才那個漂亮姐姐啊?”一旁的小空抓著媽媽的衣服,搖晃著。
“小空乖,那姐姐那麼漂亮,哥哥不會欺負她的。”說著將小空抱上床,給他掖好被子,手扶上他的額頭。
床旁的陌生男生一直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伊際,看著她不言不語的用被子蒙上自己的腦袋,看著她潔白的被褥下輕輕抽動的肩膀,看著她露在外麵的白皙的手握著被單慢慢用力,直到皺成一團。
時間慢慢的過去,終於到了伊際出院的日子。期間海芳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說著,“伊際,這是什麼藥膏啊,怎麼一點疤也沒留呢?”,“伊際,你可怎麼辦啊,臉上是沒留下什麼疤,但你的嘴怎麼辦?”,“伊際,你這樣還能嫁出去嗎?”,“伊際,沒關係,沒人要你,我會要你的,你彆擔心。”
伊際剛開始倒還安慰她幾句,後來隻得塞上耳機來個“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隻是,海芳一直沒提伊珊和林一的事,她應該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吧。
今天,伊際出院,海芳一早就翹課跑來幫忙收拾,但是····
“伊際,你這樣回學校可怎麼辦啊?”
“伊際····”
·······
伊際安靜的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自動忽視耳旁的同一種聲波。
“喂,海芳,誰說伊際沒人要呢,不是還有我嗎?”一個清爽的男生響起,伊際和海芳都愣愣的看向一旁床上的男生。
“真的嗎,夏希?太好了伊際,太好了。”海芳扯著愣在一旁的伊際大叫起來。
伊際撇了他一眼,扯出被海芳抓著的手,“彆鬨,海芳。你聽他胡說什麼?”
“啊?夏希,你胡說的嗎?”說著還不忘向他使了幾個眼色。
“我沒胡說啊,伊際。”夏希清爽的聲音再次響起,黑亮的眼睛中有著堅定地光芒。
“你看吧,伊際,我也覺得他沒胡說。再說你住院這幾天他對你多好啊。你就沒被感動?”海芳再次添了把火。
伊際瑪瑙般閃亮的眼睛深深地看著夏希,然後拎起行李袋向門口走去。
“喂,伊際,我們在等你話呢。”看著她邁出了房間,海芳也忙不迭的追了出去。留下夏希在一旁苦笑。
“伊際,你怎麼回事,人家夏希哪點配不上你了?”海芳生氣的一路沒再開口,直到伊家大門才埋怨道。
“喂,你都成這樣子了,就彆擺架子了。”見伊際還是沒開口,海芳火氣更大了些。
“所以,這樣子的我,配不上他。”伊際靜靜地轉過身看著怒瞪著自己的海芳,“身體和內心都這樣醜陋不堪的我,從懂事開始就沒想過會有人愛上我。”
“····”
“所以,不管彆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對我,都無所謂。以後彆說些沒用的話。”
伊際的眼睛寧靜的不見一絲波瀾,像一潭死水的寧靜,隨後邁進了院子,連開門聲都靜的沒有響動。
海芳站在原地看著那消失的單薄背影,心中波浪滔天。
這種平靜的表麵下,伊際心裡是不是也同樣波浪滔天呢?
穿過明晃晃的客廳,伊際靜靜地上樓,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客廳裡喧鬨極了,爸爸正在和伊珊聊天,應該是在談她的學習吧。沒開見媽媽,是在準備午飯嗎?應該是,伊珊要快吃完飯,要去學校。今天爸爸在家,爸爸會開車送她去吧。那是輛什麼車?記的自己就做個兩次,一次是剛買車時,爸爸在全家出去兜風,還有一次,是自己扭到腳,不能走路,爸爸才不得已送自己一程呢。
伊際垂著眼睛,思緒飄蕩著。走到房間,輕輕旋開門,滿房間的灰塵隨著風飛舞起來,剛踏進來的一隻腳,襪子已踩在布滿塵土的地板上。抬起腳看了看,原本白白的顏色已變稱灰灰的。
伊際輕輕呼出一口氣,腳慢慢的在地板上畫起圓圈,將房間的每個角落都留下自己乾淨的足跡。踱步到窗前,拉開厚厚的窗簾,打開窗,將滿滿的陽光放進自己的房間。
閉著眼睛,站在陽光下,汲取著它的溫度,直到皮膚被曬得紅紅的,伊際才離開窗前,倒向一旁的熟悉的大床上。微微眨了幾下,一股清澈的液體就沿著眼角流下來,毫無預兆的,流淌下來。
原來自己被毀了容,他們也不會在意啊。